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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riter's picture佩怜

请在天亮前打碎那盏灯

那个孩子,闵玧其,就坐在靠窗的最角落。   原本她坐在靠窗的第一排,那是个很光亮的位置,阳光很好,只是看黑板有些斜视。很多学生都希望坐到那里,那首先代表某一人是公认的好学生,其次,那里还贴着暖气,是冬天的一块宝地。不过闵玧其在乎的不是那些,她只是单纯喜欢挨着窗户坐。闵玧其不是总会听讲的,虽然是绩优生,但在多半的课堂时间里,闵玧其都习惯对着左手边的窗户发呆。   透过那扇窗户,闵玧其看到过很多东西:篮球队的男生绕着操场做体能训练、负责打理花坛的工人、对面的教学楼正在罚站的两男一女、两只在学校里恋爱的猫。闵玧其总是悄悄地喂它们很好的牛肉罐头。有时候也会买一些生肉,上上个月买过宠物用的奶粉和一个手工做成的窝,就放在体育仓库边的花丛里。   等到春天的时候闵玧其总会自作主张地把窗户关起来,因为那时种在窗户下的郁金香和迎春花开始授粉,闵玧其患有很严重的花粉过敏症,一点柳絮也会让闵玧其痛苦一整个上午。她这样无视他人利益的做法导致她很快就不在那个位置坐了,坐在她周围和身后的同学抱怨闵玧其把春天的阳光和风都挡在窗帘外,让大家陷入了一种昏昏欲睡的环境。闵玧其在得到这些指控后并没有做出多少反驳,她在当天放学后和班主任做过报告,第二天,闵玧其搬到了靠窗的最后一排。   她是能够在大环境中独善其身的那一类人,换种简单的说法来讲,闵玧其是个自私的人。她对自我的了解足够透彻,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就是这种人,会因为恶趣味举报在考场上作弊的同学即使她原本就认为这件事与自己无关,单单只是出于好玩这一点而已。或者故意瞒报班里那个长的很漂亮的女生的作业,她会把她的物理习题册挑出来扔到校外的垃圾桶里,那个漂亮女生到现在也不知道做下这件事的真凶,只是觉得自己总在倒霉,平均两三周就要重新购买一本习题册。闵玧其并不讨厌她,但她是自认为的恶女,所以干坏事就变的合情合理。   除此之外,闵玧其还做过许多很讨厌的事。连那两只猫她也欺负过。她欺负过它们,她把它们在学校里生的第一窝小猫偷走送到了流浪动物寄养中心。学校里的孩子们是在好几天之后才发现小猫不见了,他们去问闵玧其,她告诉他们她也不知道。可能是被学校处死了吧,她说。或者是被门口的保安打死了。你知道的,他向来很讨厌它们。   这种说法很快在学生群体里传播开来,且有了一定的可信度。因为那是闵玧其说的,好学生不会骗人,更何况是考过第一名的好学生。闵玧其只是看着他们,这些十六七岁的孩子被她用一句话玩弄的样子使她觉得可怜又有趣。因此她总像个长辈一样地笑着回答他们的问题,但她从不和他们一起去餐厅吃午饭,也不和什么人一起回家。她是这样形单影只的一个人,在高中生群体中显得落寞非常。   这件事后来被学校在周一晨会上公开做批评,原因是闵玧其肆意地散播不实谣言,且对学校的名誉造成了一定的损伤。尤其是那名保安。不知道是谁把这件事投给了报社和电台,那段时间大家都在指责学校虐待动物的行为。可事实是校方从头到尾都没对那两只猫采取过什么行动,只是告诉学生们不要在课间摸它们,不过,一声猫叫总会比老师的警告管用许多。但闵玧其知道批评她的另一个原因。前几天她看见学校里的保安用脚踢了那只母猫,公猫为了保护母猫前腿被踢断了一只,而闵玧其很少见的出了头。她为了它们和保安吵了一架。   那是名三十多岁的男保安,风评和眼神都不太好。吵到最后他对闵玧其动手了,撕坏了她的领带,还有一只小腿袜。那是一条很轻薄的黑色丝袜,他把它撕下来抓着边垂在她面前,同时说了一些不入流的话,大致是她上学还穿的这么骚,他早就盯上她了。她路过校门的时候他总是幻想这双腿总有一天会被他握在手里,那是他特别垂怜给她的恩赏。因为他幻想中的受恩人并不止闵玧其一个,很多女学生都做过他淫荡思想里的对象。   那天晚上云层厚的照不进月光,学校已经拉了电闸,光源只有保安手里的手电筒。她是翻墙进来想给它们的猫窝换条毛线毯子,她自己织的,上面绣着它们的名字。她给它们起名咪咪和喵喵,这两只猫那时就躺在她的身后。她知道她不能再后退了,于是停下脚步,依旧站的很直,用一种很轻蔑的眼神看着那名三十多岁的男保安。这种眼神使得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无声的污蔑和轻视,他立刻怪叫起来,操你奶奶的,边叫着边向她身上扑。但最终他没能再触碰到她的身体,他的脸狠狠地贴到了地面上,另一边是一只球鞋的鞋底。   闵玧其在这过程中并没有闭眼,她借着掉在地上的手电筒的光大概看清楚救下她的人。然后她想了想,想她应该对他的称呼,最后她问他:金泰亨,你又从家里跑出来了。你是打算要去夜店吗,现在?   金泰亨用鞋底碾了碾那个人的脸,听到他的惨叫和求饶之后,他踩着那张脸,一只手搂上了闵玧其的腰。他就这样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随后,金泰亨吻了闵玧其。   那不算是个温柔的吻,金泰亨咬破了她的嘴唇。闵玧其知道,金泰亨生气了,这是他给她的一些惩罚。只是他在这里不好给她太多的,不过这些够给那个保安看的了。他年轻的动物本性在夜色中发挥出来,他正在宣告这件猎物的主权。   他什么也没说,突然之间将闵玧其校服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扯开,那里有一片漂亮的吻痕。在闵玧其过白的身体上成为了许多拥有渐变花瓣的玫瑰,它们丢了花茎,最终落户在这里,过几天就会散去。等到这一批消失之后很快又会有新的花开在别的地方,总的来说,闵玧其自己就是一片花田,她的花粉过敏也并不是总是灵验的。   你应该叫我哥哥,金泰亨说,不要忘了你的规矩。   那只脚终于从保安的脸上离开,他获得自由后落荒而逃,留下闵玧其和金泰亨站在那把手电筒射出来的圆形光影里。金泰亨说这句话的时候那股不愉快的感觉随着男人的逃跑而减灭许多,他看着她,用手卷起她的一撮发梢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很快皱起眉毛,随后质问她,你用的不是我给你的洗发水。我说过我喜欢茉莉花的味道,你违反我的命令了。闵玧其。   那股味道让我很难受,我闻不了花香,包括洗发水的味道。上课的时候我一直在打喷嚏。闵玧其回答他,用刚刚那种眼神回看金泰亨,但对方显然不满意她的解释。他的手伸到她的裙子里,在她两腿之间,金泰亨摸到了那条真丝内裤,他连着内裤一起将闵玧其的两瓣阴唇分开,压上里面敏感脆弱的阴蒂,闵玧其闷哼了一声,膝盖很快弯了一些。金泰亨不管她是不是能在他的怀里站稳,他只给她腰上那一股单支力量的支持,单薄的真丝布料很快被闵玧其浸湿,他这时候开始说话,他说闵玧其,告诉我你现在怎么样了。闵玧其支吾了一会儿,回答他:我湿掉了。语气平静的像是在描述别人的事。   还有呢,金泰亨把手指插进去搅动,我教过你的不止这些。闵玧其知道金泰亨不会允许她在这时将额头顶在他的肩膀上,于是她抓着他胸前的衣服,感觉到那两根手指将她的阴道当作跳楼机一样进出。哥。她叫了他一声。她叫金泰亨哥哥。金泰亨又用力地向里顶了一下,问她想被他插吗,用其他的,闵玧其知道无论她说什么金泰亨还是会把他的东西插进来的,她回答他想,金泰亨笑了一声,加了一根手指。但我今天不想。   你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子,金泰亨说,我没说过在没有我允许的情况下,你可以离开那个家。闵玧其也不想再辩解什么了,她转头看向还窝在她脚边的两只猫,母猫在为公猫舔受伤的那只脚。她不知道这个时间赵医生还在不在宠物医院,她经常找他给大大小小的宠物看病,她看着母猫咪咪,像是得到了心灵感应似的,两只猫在这时抬起头来观察她和金泰亨。它们的瞳孔在黑暗中放大,显得两只猫懵懂无比,似乎并不明白闵玧其和金泰亨行为的意义。同为哺乳动物,在咪咪和喵猫的世界中,交欢的方式只有纳入生殖器这一种而已。它们看着金泰亨的手被闵玧其腿间的水染了个透,但他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插入她,咪咪和喵喵不明白雄性将捕猎的四肢插入雌性的生殖腔道内是一种怎样的交尾行为,他没有进入她,好像是身为雌性的闵玧其不完全具备吸引她的雄性的魅力。因此,咪咪和喵喵有了自己的解释。金泰亨单纯只是为了玩玩她而已。   玩玩他的这个妹妹,没有血缘关系的他们在大人的交际下忽然成了兄妹,而这实际上原本使金泰亨感到无比的恶性。不过,现在比那时的情况好了很多。最开始他并不允许闵玧其叫自己哥哥,直到他在那个气氛氤氲的教室里侵犯了闵玧其,他发现这其实是一种刺激性物品,类似可卡因可比那更能令人愉悦身心且是合法合理的,足够泄愤的。虽然他并没有尝试过前者。   是的,金泰亨认为到今天为止,自己对闵玧其所做过的所有事,包括他们的性事,并不像咪咪和喵喵一样是出于繁衍或出于爱情。他对她从不泄欲,只是泄愤。或许很多个瞬间金泰亨在闵玧其身上满足的是当下的性欲,可他从不承认,事后都会补上一句:滚吧,今天我不想和你睡。然后让闵玧其光着身子回到她的房间。而闵玧其从不反抗,她的自私在这时派不上丝毫用场。在几年前她跟着父亲一起来到金泰亨家的别墅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他的眼神看她的时候像是看一只老鼠,充满鄙夷和不屑,她在那时就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她往后的生活总是要生长在这片阴影之下的。而她丢失反抗资本的最后一条底线是因为父亲做的是上门女婿,是金泰亨家的赘婿。她想她父亲身份的时候总把那幢过于宽阔空虚的房子的主人称为金泰亨家,因为她记不住继母的名字,也不想叫她妈妈。金泰亨的母亲替她父亲还了背上的那笔债,所以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只是赘婿拖带的女儿,一盏没用的精致台灯。将来她可能会出于其他目的被这个家嫁给别人,或者她父亲撑不到那时候,但现在,她首先是被金泰亨打碎的。她的光照耀过每个人尽管那光线并不漂亮甚至有些阴暗,然后破碎在金泰亨手里。一次,两次,接上许多无数次。   学校的夜晚总是显得更阴郁一些,最后她在金泰亨的手里高潮,但表情并没有多大的起伏。金泰亨只是听到她叫的很入戏,可闵玧其脸上仍然和木偶似的,使他瞬间觉得这一切索然无味。   校园和性爱,这两件东西结合在一起往往是色情片中最受欢迎的那种类型,只是金泰亨选的人是闵玧其,因此没能体验的多过瘾。他在这时开始有了一刻的跑神,想到那个放学的教室里,作为优等生的闵玧其被下了辅导他功课的任务,那次两校联考他考了最后一名。那时候闵玧其还留着齐肩短发和齐刘海,典型的乖乖女造型,金泰亨几乎是在坐在凳子上的一瞬间就想到他该如何给这个不速之客一次彻底地羞辱。   他在他们上课的教室里睡了闵玧其。他是把她压在课桌上做的,他还记得自己没给她做什么事前扩张,插进去的时候闵玧其哭了,那是唯一一次他看到闵玧其眼底翻涌出了许多屈辱。他成功了,毋庸置疑的,金泰亨成为了闵玧其人生中的第一个男人,因为他最清楚像闵玧其这样的人,百分之八十都是性冷淡。所以他的侵犯其实是三个层面的进攻:她的肉体,她的精神,她的信仰。金泰亨还用写白板的马克笔在闵玧其身上写了什么,在她双腿之间写下自己的名字,金泰亨,成为了一块烙铁,重重地印在闵玧其的身上。尽管之后金泰亨也觉得自己有些缺德,但这感觉随着时间很快变的云淡风轻。   他也在这个过程中对闵玧其制定了一条规则:她的吃穿用度或行动,这一切都要在他的控制之下。   而至于金泰亨为什么这么恨闵玧其,他自己也想不清原因。有一半是因为他自己的母亲花心成性带回来的这个男人;还有一半,金泰亨说不出来那是什么。一见钟情这件事也是有对立面的,金泰亨对闵玧其属于看到她第一眼就恨透了,眼睛也好头发也好,金泰亨这个人,为了让自己的所作所为变得有理有据,后来恨她的理由甚至是因为闵玧其是闵玧其。   他把手抽出来,指甲缝里还流淌着闵玧其的液体。所以呢,闵玧其的手还抓着他的衣服,你今晚要去夜店吗,还是别的哪里?金泰亨的注意力闵玧其从远处喊回来,他把手在外套边甩了几下,随后脱下来把它丢给闵玧其。他回答她不该问的就别问,闵玧其还是那样看着他,说,我今晚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你在威胁我?他站在光圈中心质问闵玧其,那把手电筒的光比先前弱了一些。金泰亨瞪着闵玧其,在闵玧其眼中,他好像是日本祭奠上的长角鬼面具。   我带错钥匙了,我带的是班级大门的钥匙。闵玧其把那把钥匙从口袋里掏出来呈给金泰亨看,上面贴着的医用胶布上用签字笔写着“高三六班”。那的确是属于班级的。金泰亨咂了一声,又看了看时间,他今晚确实有约。他要去城外的废球场打架,前些日子几个兄弟被另一所学校的人劫道打了一顿,他作为这所学校的龙头老大,自然要出席这种场合。   他看着那把钥匙想了一阵,最后对闵玧其说,你跟我走。他说完就去拉闵玧其的手,但闵玧其率先退后了几步。金泰亨因为这一抓的落空有些恼怒,回头看到闵玧其正在接电话,便也没再说什么。他站在那个距离听不见电话的内容,只是很烦躁地等她打完。   闵玧其在接连点了几个头之后挂断通讯,把手机重新塞进校服裙里。随后她问金泰亨你要带我走吗,后者没回答她,她又说等一下,她要去教室里取件东西。我很快,她说,等着我。   金泰亨感到有些意外。他很少能从闵玧其这里得到她主观意愿的信息,因为他从来不给她这个机会,闵玧其说完后立刻跑进教学楼,金泰亨想冲进去,又因为黑暗犹豫了。   他怕黑,金泰亨怕黑。来学校是因为他发现闵玧其不在家里,而他那时正被对方的人挑衅的烦躁,他想到闵玧其一定就在学校。她为了那两只猫违反他给她的命令,金泰亨是怀着一腔怒火来的,情绪上忽略了一路的黑。这时候平静下来,金泰亨不愿意跨出手电筒的光圈,只能看着闵玧其在他眼前跑掉。那两只猫趴在光圈之外,金泰亨对着它们举起拳头砸下去,在他的手停在母猫鼻尖前的时候,它们依然不为所动。   那是一只白色母猫,它的配偶是一只纯黑色公猫,色泽光亮。金泰亨知道是闵玧其带它们做的宠物美容,有一次她把它们带回家了,但他没告诉过她母亲怕猫,闵玧其在他母亲的尖叫声中带着那两只猫住了一晚的她的房间,隔天又把它们放回学校。他也知道她被他限制的有限的月开销中有很多都花在这两只猫身上,只是金泰亨唯独默许了闵玧其这件事,但他分明也不喜欢猫。   白猫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金泰亨触电似地弹回去,黑猫卧在白猫身后,冷冷地看着他的反应。   他妈的,金泰亨骂了一句,连猫也敢在今晚挑衅他,就好像他的威严在别人看来是形同虚设的。这让金泰亨的安全感消散无几,就在他又要出手的时候,闵玧其从教学楼里出来了。   你的脾气应该在刚刚发泄的差不多了,金泰亨。闵玧其怀里抱着金泰亨的外套,看见他站在手电筒的光圈里对着猫发狠。很快她补充道,哥哥。可即使她叫他哥哥,闵玧其觉得金泰亨总是非常幼稚的,包括报复的手段是这样简单直接的方式,金泰亨想要控制她且他也的确做到了,但在目前这个阶段,闵玧其依然以长辈的姿态面对金泰亨,哪怕他大她一整岁,是她法律层面的哥哥。   别说那么多废话,你去拿什么了?金泰亨去看闵玧其的手,但她的手藏在金泰亨的外套下,他便命令她把那东西拿出来给他看,闵玧其倒不着急,慢条斯理地问他,你不要猜一下看看吗?   这句话让金泰亨确定今晚的闵玧其一定是哪里的神经没搭对,她知道这片刻之内她对他的反问也好命令也罢,都会让闵玧其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备受他的折磨。但她仍然做了这些,金泰亨再没有忍耐的脾气,他一把掀开挂在闵玧其小臂上的外套,看到那下面藏的是一只项圈,随后,金泰亨吹了个口哨,笑了。   你像只真的狗一样。金泰亨说了这么一句,伸手打算要拿过那只项圈,他要将它扣到闵玧其的脖子上。闵玧其在金泰亨的手将要碰到项圈时做了她今晚的第二次后退动作,又抢在金泰亨发火之前说,不,我还有更好的用途。你一定会高兴看到的,这是我今天准备送给你的礼物。因为是礼物,所以在今晚特别给我一些神秘感保留吧,我知道你会答应的,对吗?   闵玧其说完也对着金泰亨笑起来。那是个很公式的笑容,金泰亨被她惹的不知如何做反应了,他剩下的时间并不多,如果今晚他因为这些事而迟到,无论输赢,事后对方一定会从中做出许多文章。他能想到他们会在每个街区的混混群体里编造他金泰亨是如何惧怕他们的以至于打一架也会过晚地到场,更严重的事情是,金泰亨势必会因为迟到而失去很多威信。这些在头一次触碰社会的孩子们是很矛盾的群体,做着一些不入流的事但依然要遵守主流江湖的规矩,这些边边角角的约束打造出许多模式化的叛逆期男孩,他们总是有着一样口头禅,一样的义气方式,甚至一样的穿衣风格和发型。金泰亨向来注重自己的个人风格却没能意识到这一点,可能是他刻意忽视的可能也不,那些男孩腋下夹着A货手提包,头发总是染成黄的红的梳在脑袋后面。身边有很多女孩儿,这像是这个圈子里的一套固定搭配,你时常能在一些夜总会见到。金泰亨也忘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起logo很大的奢饰品皮带,可惜的是,哪怕他花了几千上万的价钱得到的也只有差不多的奉承,这些男孩并不能分清真品和假货的区别。总之,旁的人猜不透金泰亨,金泰亨也猜不透自己。   闵玧其看到金泰亨的反应后还想补充什么,但在她开口前金泰亨就把她拉走了。他是骑摩托来的,马达排气管之类被金泰亨重新改造过。那是一辆拥有流畅曲线的摩托车,车身被金泰亨漆成黑色。他骑车从不戴头盔。坐上去之后闵玧其也很熟练地在他的车后座落座,她手里握着那只项圈,最中心有块金色吊牌,正面是闵玧其的名字,背面写着金泰亨的狗,下面连了一条牵引绳。闵玧其握着它将两手环在金泰亨的腰间,金泰亨忽然间想到什么,他让闵玧其下车,对她说,脱掉你的校服,穿我的外套。闵玧其愣了愣,现在虽然是春夏交接之际,但脱掉这些衣服只穿一件男款外套还是会有些凉意。更何况金泰亨的那一件是薄外套,闵玧其知道如果照做明天势必会得重感冒或发烧,而金泰亨一定会拿这件事当借口带她住一周的酒店,到那时候,她才是真正的逃脱不过。   她站在摩托车边犹豫了一小下,但金泰亨的耐心已经等不起这一小下。他用两只手粗暴地扯开闵玧其的校服衬衫,那些扣子就成为他控制欲的可怜牺牲品,悲哀地落在水泥路上。明天将会有成千上万的汽车轮胎碾过它们,就像金泰亨每一次用身体碾过闵玧其。而对于纽扣的被摧毁金泰亨或是轮胎都不曾在意,那太小了,在金泰亨的一生中,闵玧其清楚地知道,自己也不过只是一粒质量还算过关的纽扣。   金泰亨做完这件事仍然觉得哪里不够,他快速地打量了闵玧其,接着说,把裙子也脱掉。   过往他也下过很多过分的命令就像闵玧其做过的那些恶作剧一样,但这次未免有些过火了。闵玧其不应该执行这个命令,但金泰亨在催她,她看向这个男孩儿,用眼神问他可不可以不这么做,金泰亨同时也用眼神回答了她:你没有提要求的权利。   她被金泰亨的眼神看的有些无处遁形,突然感到刚刚的哀求完全属于自取其辱。这不是她以往的作风。闵玧其对于金泰亨的调弄从来都是坚毅地逆来顺受着,但就在刚刚,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乞求他以图得到一个准许。闵玧其叹了口气,很快恢复到镇定,她用手去拉裙子的拉链,随着塑料的碰响,那条裙子很快顺着双腿滑落到地上。闵玧其从圈里跨出来,金泰亨把那件外套扔在她怀里 ,她接住之后迅速套在身上并将拉链拉到最高,闵玧其很怕冷,现在唯一的温度除了金泰亨就只有这件外套。但她不想去依靠他,至少现在不。之后她问他我的衣服要放在哪里,金泰亨撇了一眼地上的两件,说,扔了,风轻云淡地。但他并没有说买新校服的钱应该由谁来出。   闵玧其把下半张脸缩紧金泰亨外套立起的领子里,然后上了车,有些悲伤地看着那两件校服和纽扣,就像是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随后金泰亨转了两下车把手,在一声轰鸣中,她坐在他的车后座,离开了那处小小的坟墓。

  一路上闵玧其都把自己裹在外套与金泰亨的后背之间,她的腿快冻僵了,闵玧其觉得脚踝和膝盖骨开始隐隐作痛。但她顾不上那些地方,她的内衣蝴蝶结勾住了外套拉链,眼下,闵玧其只能维持一个很诡异的姿势。但金泰亨看不到这些,他透过后视镜只能看到闵玧其的头发蝴蝶似的飞起来,有一些绊进她的嘴唇与睫毛。以前厚重的齐刘海打薄后做了类似M字刘海的形状,两鬓也留长许多。金泰亨最满意的地方是他决定让闵玧其留了长发,发尾烫了一些弧度,让她看起来不再那么刻板。而他正好能够时常看看闵玧其因为风吹乱头发而眯起眼睛的样子,那是她为数不多的流露出的脆弱,总是让他的物欲得到空前的满足。   在大多数时间里,闵玧其都像今天一样,冷漠地履行他给她的职责。他还记得他对闵玧其宣告她未来的第一天,就是在教室之夜的再后一天,金泰亨将那只项圈交给闵玧其并命令她戴着去上学,在那时候,闵玧其还会有一些不可置信的表情出现。他不仅命令她在校园里戴项圈,还命令她无论什么时候见面她都要喊他哥哥,尤其是做爱的时候。但这种羞耻与恐惧的感觉金泰亨只在这一天里从闵玧其身上感受到了,闵玧其很快熟悉了这种模式,且她做的太自然,让这件事原本的味道改变许多。所以在之后的日子里,金泰亨总是在寻找一种新的方式去作弄,这在后来逐渐演变成一种固定行为,成了金泰亨的惯性思考。   对他来说,这无疑是无聊生活中的一剂重要调味。探寻的过程也总是有趣的。再后来不止在学校里,他要求闵玧其在家里也戴着它。金泰亨将那只项圈定制的极为贴身,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闵玧其戴的一种小首饰而已,连老师也这么觉得,只有金泰亨会在午休时间让她把名牌从衬衫领子下露出来。有时候会让她模仿一只黏人的小狗,用脸蛋蹭他的掌心。在家戴着的时候就全然失去了这点遮掩,金泰亨给她的睡衣全是吊带裙,他通常会让她穿好吊带裙戴好那只项圈在走到他的房间里。金泰亨的房间很大,有一侧连着他的独立更衣室,事实上整个三楼包括走廊都属于金泰亨。母亲对他总是无限容忍溺爱的,在他提出他要一整个三楼和楼顶那间玻璃房的时候,母亲只是点点头,问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叫那些人听你的安排去打扫,对吗?金泰亨只留下一个嗯字,从此,这里变成他训练闵玧其的场所。   他一般会将牵引绳挂上闵玧其的项圈再牵着她在三楼散步,入夜后他将她带去玻璃房,在那里有一张双人床。金泰亨会扯着牵引绳在床上侵犯闵玧其,冬天时则换到自己的房间里。但对于这些闵玧其从没说过不愿意,她只是沉默地配合着金泰亨,他叫她汪的时候她就汪,有时候她也会喵,总之,闵玧其时常在扮演一些动物。闵玧其觉得金泰亨缺的不是一个性欲的发泄对象或者女人,他更合适养一只真的猫或狗,那些东西总是比她更永久的。但有时候闵玧其又希望自己真的是一只猫,那样她就能顺着金泰亨家大门栏杆的缝隙逃出这里,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抛下父亲。毕竟他从没做到过一个父亲真正的义务,每次见面,他永远都用一种讨好的眼神在望着她。这代表她父亲都知道,很早以前她看到父亲的眼神的时候就知道了,明白她父亲知道她的状况,但没有办法,他做不了什么,也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她总会想放弃身为人类的身份,如果是一只猫的话,她从前做的那些坏事反倒变得可爱许多了。   但如果是一只猫的话,她想,就算寄居在金泰亨的家,那么结局会不会有些不同呢?她知道金泰亨不喜欢猫,可他总让她扮猫,所以闵玧其也猜不透。虽然名牌的背面是狗——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段病态的关系,出乎意料的,闵玧其对于金泰亨并没有多少的恨意。这很奇怪或者称得上诡异,这个男孩儿恶劣地夺走她的十六岁,但闵玧其不恨他,或者说,闵玧其没有像金泰亨讨厌她一样地讨厌金泰亨。她觉得自己甚至有些斯德哥尔摩症的嫌疑,少女爱上加害者,可闵玧其并不认为自己会爱上或已经爱上金泰亨,相反地,她觉得这一切发生的都很荒唐又有趣。因为向来她都是加害者,闵玧其承认自己也不是什么好种,只是唯独在金泰亨面前她属于被害,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这件事使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新奇,更像一种冒险即使这对她并无一分利益可取,而她也不是什么性瘾患者,但这些,这些都是在今晚之前,闵玧其能告诉自己的唯一理由。   金泰亨偶尔还是会牵她的,很温柔的那种牵手。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和平时刻,使她和他终于像一对正常的高中生情侣,但二人之间其实没有能摆上台面的爱情;但这都是后话了。闵玧其还记得最近的一次是在刚刚结束的校园运动会上。学校里的孩子基本上都清楚闵玧其和金泰亨的关系,聪明的人能觉察出她和他之间的一些状况,对于大众来说最醒目的提醒就是,闵玧其和金泰亨不是一个姓。但就出于法定兄妹这一点不会让他们背上不正当男女关系的罪名,因此金泰亨在学校里对闵玧其从来都肆无忌惮地动作,闵玧其不躲闪,无论多少人在那里,她总是沉默地应承下来。大家都觉得闵玧其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怨言,就像这场篮球赛一样。   金泰亨代表本年纪参加了决赛,和其他班级挑出来的几个人组成了一支队伍。那次比赛打的是外校的球队,金泰亨在这场比赛里为学校赢得荣光,而他自己则是借了胜利的借口,在校园操场上,金泰亨牵了闵玧其的手。唯独每次牵手闵玧其才会感到小小的震惊,因为这件事本不属于他们。他们又不是什么真正的情侣,过往他只牵过两次她的手,一次是金泰亨喝多了,一次是她差点被汽车撞到。他们仅有的两次牵手中皆是因为不可抗力,只有这一次,金泰亨在清醒中执行了这个动作。因此闵玧其摸不清楚金泰亨在那时想的是什么,她只是让他牵着,周围的人群还在爆发一阵阵哄叫。   闵玧其感到自己的世界有一半打了麻醉剂,另一半在进行一场空前绝后的地震。金泰亨对她不好,她不恨他但产生这种感觉总是错的,闵玧其立刻知道自己的感知出了偏差,冷静下来后,很快给它下了审判书。她想清这一点再抬头去看金泰亨,他正拉着她走出人群,走到教室里, 走回她自己的座位上。   教室里没有人,金泰亨在那个位置吻了她。虽然他们每一次都在接吻,但那只是出于性的目的,并不像这回一样动情。吻完之后金泰亨才放手,他观察了闵玧其一阵,随后笑着说,你在刚刚差点爱上我了,是吧?闵玧其忽然有一种被愚弄的不悦。她回答他是的,我总是欺骗自己在爱你。否则我应该在第一次你睡了我之后就去自杀。金泰亨撅着嘴吹了个口哨,你应该是死在更脏的地方而不是这里。或许是被我掐死吗?你很喜欢在做的时候被我掐着脖子吧,只有那时候你会表现的真的很爽。闵玧其在心里想你也应该被掐掐看,那是她快喘不过气的样子,这个愚蠢的男孩儿却还在以为那都是拜他的荷尔蒙所赐。但她并没有说出口,她的眼神越过金泰亨,看到了贴在他身后教育高中生远离早恋的海报标语,金泰亨还在说:我不会掐死你的,你还没资格让我坐牢。你......没有说完,他被闵玧其的双唇吻住了。   她也去主动牵了他的手。闵玧其的手光滑冰凉,但手和脚习惯性发冷,和她的身体,闵玧其整个人就是一座巨大的冰工厂。少女皮肤的吸引力对金泰亨来说也是一样的,尽管他不愿承认,但在夏天,他更愿意在空调房里让闵玧其脱光了然后抱住她,捂热了就等一会儿再抱。只有这时候金泰亨肯定会让闵玧其在自己的床上睡。当金泰亨那双宽大的手抚摸上闵玧其的时候,就像所有女生想象的那样,触感不够细腻,皮肤甚至有些刺人。他不会抹护手霜也从不在乎除了脸之外的皮肤状况,金泰亨手背的骨节上有一些柔软的茧,这里总是在受伤的,因为打架金泰亨受过不少伤。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是这样的相处,金泰亨在上,闵玧其在下。但这次闵玧其第一回主动地做了什么,这让金泰亨毫无准备地被她回击,用那个吻,闵玧其用她的嘴唇拿回了一局。金泰亨也不记得那时候他在想些什么了,他没有反抗。按理来说,他完全可以一把将她推开,他有这个力气和身份,并且还能以此为理由对她再做出一些出格的事。例如在这里做或者站在摄像头下跪着帮他口,那个装在教室左上角的摄像头已经失修多时,但作为一个调情的道具,它还是能派上一点用场。他完全可以做这些,但金泰亨选择等待闵玧其结束这个侵略性十足的吻。他站在那里也不去搂她,也不弯腰,身高的差距被闵玧其用踮脚弥补,金泰亨的两手贴在裤子的缝合线上,这时候他才很像一个高中生。等闵玧其亲完了金泰亨还愣在原地,他那时在想怎么办,他应该羞愤地辱骂闵玧其还是继续将这件事做完?只是无论哪边都像是金泰亨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这很丢人,他在那里看了一阵地板,闵玧其的皮鞋鞋尖在视线的最上方,上面还有踮脚带来的折痕。金泰亨觉得自己也像那双皮鞋一样被闵玧其蹂躏了一把,他不想再在闵玧其面前让他的表情变成那些折痕,于是,金泰亨转身离开了他们的教室。   这是闵玧其唯一一次的胜战,而他们唯一一回像正常人那样交流是因为金泰亨的一次受伤。那天母亲拒绝让家里的保姆替金泰亨处理伤口,因为金泰亨打了不该打的人,母亲难免生气一次,金泰亨知道这回是自己犯错,也不愿与她再多计较什么。他命令闵玧其来帮他上碘酒。   他的左眉毛和右胳膊的伤口最明显,闵玧其拿来简单的医用药品,之后她被要求坐在金泰亨的腿上,面对着他,她来给他上药。她替他擦药的时候金泰亨把手伸进闵玧其的衣服揉她的乳房,闵玧其轻轻抖了抖。他知道比起双腿之间的她对这里的抚摸更敏感,于是金泰亨接着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揉搓着,用指甲刮她的点。   这药最终没能上完,金泰亨在压向闵玧其的时候停下了,疼,他说,今天算了。闵玧其这时去看金泰亨的伤口,血液已经凝固成痂,还有一些淤青,总要过一段日子才能消除。她问他要我帮你用手做吗?金泰亨将刚刚摸她胸部的那只手卡在闵玧其脖颈之间,说,不要自作主张。他说完又加了一些力气,直到闵玧其开始皱眉金泰亨才放手。那处皮肉还泛着白,很快变红,最后成为几个显眼的指印。   重获呼吸后闵玧其大口地喘着气,金泰亨躺倒在她身边,问她,看书吗,看什么书?很忽然地。闵玧其被这一招温柔春风吹的不知道该向什么方向前进,但她不能不回答他,只能接下去:渡边淳一......席勒。接着很调侃地反击道,原来你更擅长找尴尬的话题吗,还是你要念情诗给我听?话尾带有一丝轻挑。金泰亨看着天花板,一只巨大的水晶吊灯装在那上面。那并不是他的意思,是母亲一定要装的。他原本想换掉,后来发现了其他的用途。金泰亨没接闵玧其的话,自顾自地说,不高兴的时候我就打碎一盏灯罩,有时候是两三盏,你就像它一样。闵玧其也去看那顶吊灯,你要说什么,证明我是廉价的东西吗?金泰亨突然大笑起来,廉价,这个词很好。不过你是栽在我手里的,我的东西多少都有些价值。还是你自己原本就这么想?你认为自己是冉阿让?闵玧其把被子拉到胸前,金泰亨念起冉阿让这个名字,不知怎的,就让她冒起一层鸡皮疙瘩。他回答她倒没有真的那么想过,不过就目前来说,我的确是个生活不幸的人,这点你不能否认。金泰亨回答他你仅靠你父亲就拥有了这样的家底已经比大多数人都幸运,你不喜欢和我做爱?少来了,我知道你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闵玧其一边反问他,一翻身就跨坐在金泰亨身上,她也用一只手卡在金泰亨的脖颈之间,但没用力,只是虚虚的搭着。这样呢,你会怎么想?哪怕你杀了人也不用怕,我也不需要你给我的价值。你总是自以为是地以为这一切,哥哥。包括这句“哥哥”。这也在你自以为是的范畴内。   她身上一丝不挂,金泰亨却在那时看到闵玧其的另一种个性。暖光灯照在他们头顶,金泰亨躺在闵玧其的阴影里,随后他突然用很低沉做作的声音念到:他死去了,一切生趣也就消失在遗弃者的一声长叹里!话语间充满感情,但总体听来却觉得分外可笑。   那一天中,闵玧其同样没把金泰亨摸透。因为他们看过同一首诗,加上他们的那段对话,闵玧其对于读过席勒这件事又自视清高,不相信与金泰亨的重叠,因为他看起来不像是会看书的人,更不像是会念诗的人。他若真的能感悟一二就不会做这些幼稚的事。   金泰亨的幼稚在闵玧其眼里,或是闵玧其认为他从来都是赤裸着的,精神上虚无的人与乞丐无异。她原以为金泰亨就是这样的人,但闵玧其失算了,金泰亨在她的余震中又说了很多名字,闵玧其没去听,她害怕听见那些熟悉的名字从他嘴里跳出。他们从来都是不平等的。   那天之后金泰亨再没找闵玧其说过类似的话题,她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好像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似的。闵玧其后来密切关注了金泰亨一段时间,并没有见过他读书,金泰亨连课本都很少看,她实在想不到那场景是如何,若有一天发生,一定会令她非常震惊。   只是对于金泰亨来说,他的问话原本就是有目的的。他事后反应过来他那是下意识地要在一个女孩面前装出一副博学的样子,以及后面说的那些,可对于闵玧其他本不用做这些。他总是在操作她,就像一只精装木偶,金泰亨从不害怕有一天会弄坏她,而木偶也不需要有太多的学识,她和她父亲一样,在这座房子里,他们父女本来就是寄生。母亲在指挥她父亲,金泰亨在指挥闵玧其,这一切看起来都顺理成章。但他那天却偏偏问出那个问题,你看书吗而不是别的什么,在激烈的讨论之后他给她背了那首诗,后来还背了别的,他记得是三首情诗,就好像他在和她求爱似的。他因为对这件事感到羞耻,无地自容,于是把眼睛闭起来企图逃过这记忆一劫;但黑暗中,他却控制不住地幻想出了另一个场景。那是闵玧其反驳他的场景。闵玧其在那次篮球赛之后主动吻了他的场景。闵玧其掐着他脖子的时候的场景。他甚至还能记得她踮起脚的这些细节,还有她说“我总是幻想自己在爱你”这句话时的模样,还她说“渡边淳一”的时候,边字通过一个气口从她嘴里轻柔地跳出,他这时候才反应到闵玧其的口腔里总是有一种轻轻的甜味。他不知道那是牙膏的味道还是所谓的女性的体香,似乎已经成为习惯了,这个味道总是在围绕他。金泰亨紧接着想到他们的每一次性事,在这些过程中,金泰亨自然而然地站在了主导位置,闵玧其只是一个被迫的承受者。在他看来闵玧其是忍辱负重的,即使他不能从她的表情上窥知一二,但金泰亨想,闵玧其怎么会心甘情愿呢?所以一定是这样。金泰亨在这种想法中实现自我满足,他让她喊他哥哥,多半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但现在,在读书交流会的后几天里,金泰亨无时无刻不在回想那句:你要念情诗给我听吗?她在最末尾上挑的语气像根羽毛在他的大脑皮层写下些什么,金泰亨讲不出那感觉,但他在纠结中清楚了一点:他竟然不讨厌这样。   那么他究竟喜欢什么呢,他原本只是出于恨意的作弄,在闵玧其身上又要得到的是什么呢?一只项圈、马克笔、甚至他刚刚丢在路上的女生校服,那些东西究竟宣泄的是他的恨还是别的,他载着闵玧其在晚上十一点的无人公路上高速飞驰,她坐在他的车后座仅隔着一件外套去贴他的后背。金泰亨能感到她的胸部贴在他的脊椎骨上,她应该有B吧,但肯定不会超出这个程度。他用他的骨头测量闵玧其的胸围,在做完这件事之后金泰亨破天荒地问了她一句,你冷吗,但闵玧其没有听见。这一声随后消散在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里,没有落地。   他带她抵达那处废弃篮球场的时候,对方已经等在那里了。他把车停在路边,带着闵玧其下车的时候他留意了一眼手表,还好,还在约定时间内。闵玧其跟在他身后,篮球场上染着橘色头发的人突然带头鼓掌,吐掉嘴里的口香糖之后说,我们果然还是想不到有钱人的玩法,那是你的马子?你的那个妹妹?站在他身后的高个立刻应和着叫起来:闵玧其!   金泰亨厌恶地瞪了这些人一眼,他抓住闵玧其的手,把她又向身后藏了藏。闵玧其低声说你不用在这里这么在乎我,金泰亨大喊了一句,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他显得暴躁非常,金泰亨看见那个高个子,那是他在学校里的跟班。他在这时已经明白今晚的真相。篮球场上只有对方的人和他自己,高个子诓了他的帮手,他在今晚的处境就变成以一敌百且身后还有他的女人;金泰亨的表现欲与胜负欲瞬间被点燃,他叫闵玧其就留在这里等他,有什么事她要先跑。闵玧其没有回答他也没有点头,她留在了围绕着废球场的钢丝网旁边,那里有一处缺口,就是他们进来的地方。   说完这句话,金泰亨怒吼了一声,随即冲进站在球场中心的人群。闵玧其看到他的背影,她猜他一定是怀着一种英勇就义的心情去的,他跑的很快,好像这一切原本就是他生命的目的。但她只是觉得这些都很无聊,打不赢的话逃跑就好了,面子之于健康来说,闵玧其总是会优先选择后者。所以她将自己的面子交给无数个黑夜,所以在这时候,闵玧其才不愿去观察这场毫无意义的斗殴。她只是看着立在篮筐后方的路灯,许多飞虫绕着那盏灯胡乱地盘旋,有几只已经率先赴死,在玻璃灯罩上寂寞的燃烧。   每一只飞虫都是单独的一个个体,或许在它们看来,自己就是这世界上仅有一个的物种。并不是所有动物都有勇气为了自身的价值而孤注一掷,总会有人成功的拥抱废球场的太阳。闵玧其看着那些虫子,笑了笑,无聊。她低低地说了句,她才不愿意做没把握的事情。就像今晚,金泰亨的选择也就像飞蛾扑火,男性的嘶吼和拳头声一连串地传进她耳朵里,那是他们在燃烧爆破的声音。   闵玧其整了整外套下摆,夜里的温度已经凉下来。   在金泰亨被一根棒球棍打倒在地的时候,闵玧其同时开始了她的行动。   喂,她叫到,要杀人吗,今天晚上?橘头发的棒球棍挥到一半,因为闵玧其他停了下来,球棍还有一点就要碰到金泰亨。他的额角正在流血,一条胳膊差不多要失去知觉,他费力地将脑袋转到闵玧其的这一边同时嘶哑地喊,没你的事!闵玧其挑着眉毛冷漠地瞪了他一眼,用一种金泰亨完全陌生的冷厉的声音说,我在问你吗,金泰亨?随后她再没理会他,而是向着球场中心走去。走到金泰亨身边时她居高临下地看了看他,金泰亨感到一股寒意从全身的伤口处蔓延出来,他瞬间明白,那个眼神才是真正的捕猎者的眼神,像一把军刀狠狠划过金泰亨的皮肤,并不像他从前的虚张声势,真正的猎人在露出獠牙之前,单凭眼睛就能将猎物折服。   高个子也是第一次看见闵玧其的这一面,他趴在橘头发耳边说了什么,橘头发点过头之后恍然大悟似的,紧接着他举起还沾着金泰亨的血的棒球棍,前端伸到闵玧其的外套下,挑出了一个弧度。   什么都没穿,你这娘们儿......橘头发听见自己的吞咽声,随后他听见闵玧其问你一定会想要看更多,他佝着背靠近过去,闵玧其又说,可是我有条件。如果你能把那根球棍给我,我会在这里全部脱掉。橘头发将球棍递出去几乎是一瞬间就下的决定,棍子到了闵玧其的手里再打到他脑袋的左上方,也几乎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接下来,闵玧其挥着那根球棍解决了场上的这些人,高个子飞出去一颗牙,就落在金泰亨的手边。   金泰亨在这时再没有其他的什么想法,他直来直去的神经还不够处理这些信息,包括去念想闵玧其之于他有完全的能力却从未反抗,她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才甘愿让自己下作地对待她破坏她?那根球棍不仅仅是打破了谁的脑袋,同时也打破了金泰亨的心,他从没设想过这样的结局。原来金泰亨才是那盏台灯,闵玧其的破碎也是她的陷阱,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金泰亨猜不到,他现在连闵玧其也不能掌握了,他看着她用黑色制式皮鞋碾上橘头发的脸就像他才做过的那样,鞋跟就逼在那人的眼前。橘头发的眼睛看不见闵玧其,金泰亨趴在一边,却也感到脸上像是被闵玧其用皮鞋碾过似的。   差点忘了我的礼物,金泰亨。闵玧其又踹了他一脚才放过他,拉下外套口袋的拉链,从那里面拿出那只项圈,她用鞋尖给金泰亨翻了个面,之后跨坐上去,将项圈扣在了金泰亨的脖子上。我说过的,你会喜欢它。   你是一个渴望被束缚的人,金泰亨,我在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她慢条斯理地将牵引绳缠在手上,一边做一边说有一件消息我要告诉你,你们家的财产所属权已经转移了,在学校里的那通电话是我爸打来的。这是我决定在今晚揭露你的原因,你知道卧薪尝胆吗?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我很懂得教育,至少比你擅长的多。不过这都倒是正合你意的事情了,你更合适成为一条狗或是一只猫,金泰亨,这是你唯一的选项。你会听话吗,就像以前我听你的话一样?   她一边说着去扯那根绳子,金泰亨随着这股牵引力支起上半身,闵玧其把他拉到面前,一个极近的距离,鼻尖几乎相撞。   她对他说:像条狗,你知道应该怎么做。金泰亨咽了口唾沫,浑身的嚣张桀骜在此刻一丝不剩地被闵玧其用一句话剥光,他看着那张脸,背后是球场唯一的路灯,那点灯光在这时突然变得很亮,照的金泰亨有些晕眩。他看见一只飞虫扑上了灯罩,那盏灯就变暗许多又好像没有,身前的闵玧其还在等着他,比他足够有耐心。   最后他从这种缥缈中脱离出来,用舌头一下一下舔着闵玧其的嘴唇,舔他才咬破的她的伤口。他们接了吻,在这里,在路灯光圈之外,他心里毫无准备又毫无抗拒地接受了一切,项圈也好,这个吻也好,闵玧其说的“像条狗”也好,金泰亨终于软化下来,动情地投入到他的新身份中去。他不明白自己这样轻而易举地对闵玧其投降的原因是什么,可是这样一来,他从前做过的那些都将沦为他的笑柄,闵玧其会抓住他,就像今天这样,闵玧其会把他从里到外一一地看破。他想到这些竟然觉得窘迫又兴奋,在他将主人的权利交托出去的时候,同样被拿走的还有金泰亨的痛苦。那些他禁锢在那座大房子里的痛苦,那些被他打碎的玻璃罩之中的痛苦,在被浑身荆棘伤害之后的痛苦,带刺盔甲并不能为他带来真正的安全感,闵玧其知道这一点,她明白,金泰亨让她成了他的下限。但这都不能为金泰亨脱罪,只是他们本来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想反正他也没什么好丢人的了,结束这个吻之后他问她,你觉得我是什么?闵玧其也没料到金泰亨会这么问,很坦白地说不知道,但我清楚你很喜欢这样。对......不对,我喜欢这样......我也不知道。金泰亨的眼睛闪动着,闵玧其看清那并不是眼泪,只是原本的金泰亨。她看到这个眼神的刹那忽然明白最开始的那一面并非是金泰亨纯粹的恨意,在那之中还包含着其他东西,类似于爱情或者比那更复杂的,闵玧其也说不清。想明白这些又换做她在迷茫了,那么她对金泰亨呢?闵玧其在这时终于不敢再保证自己的恶毒,她的心脏是黑色的河流,流动在他们之间。那些不定性的被他们呼吸进身体,金泰亨还等着她的回答,但闵玧其什么也没说,她拉了拉绳子,在地面上捡起一块石头,转头打碎了那盏路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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