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景小区同第三中学离得近,故而赢得一些睡眠。早晨醒时他妈妈已经把早餐摆到桌上,两杯鲜牛奶两只鲜鸡蛋,一盘之中还多加根火腿肠。田柾国自觉坐到少料的那盘前头,他妈妈又起身,把两只碟子做了调换。 他妈妈说:“这盘是你的。你多吃,闵玧其才不要赏脸呢。”话语中把他抬得太高,倒叫田柾国有些羞意。 闵玧其后他一步进浴室洗漱。推开门,迎面撞上她这一句“不要赏脸”,也不吭声,邻着田柾国坐下,筷子一抄,那根火腿肠就从田柾国盘中给他夹走。 闵玧其说:“我补身体。”随后咬下一口来,嚼了几下立刻面露难色,他妈妈哼笑一声:“耍脾气。”闵玧其脑袋带动身体的点点头,晃成不倒翁,火腿肠又还给田柾国,田柾国也不要给他好脸:“我又不是垃圾桶。” “这也不是垃圾。”闵玧其用筷子把他咬过的那段夹断,抽了张餐巾纸,火腿肠就同鸡小腿骨一样,给他隔绝出餐盘。他妈妈早猜到结果,摆出一副尽在掌握的表情,站起身来,到厨房去冲蜂蜜水喝。闵玧其喊她也给自己冲一杯,她回头,看见她儿子的牛奶正站在田柾国手边,她冲他喊:“你要不要这么甜蜜?”闵玧其耸耸肩,对她的提问不置可否。 她再走回餐桌,田柾国已经喝掉其中一杯。她把蜂蜜水放到闵玧其盘前,同他说:“腿坏的不像样,给你请假好了。”田柾国的眼睛顿时闪亮起来,转头看闵玧其的表态。 闵玧其驳了她的提议:“学费那么贵,坐一天也是坐。”他妈妈用鼻子哼一声,讲什么学费,真是烂借口。她问:“你有那么喜爱上学?”闵玧其回她没什么喜爱不喜爱,他才不要一整天都同田柾国待在家里,在她的注视下,他已经预见成为她玩笑的这件事。许是心思给他拆穿,他妈妈也不多做挽留,扔了一把钥匙在桌上:“好啦,车子其实昨天就取到家。看你腿破妈妈心疼,想叫你在家里休息休息,不领情就不领情咯,你要叫男朋友接送你,妈妈不坏你好事了。” 说完这句话,她再从椅子上站起来,这回不去厨房,转而走进卧室。 田柾国摸不透他妈妈的作风,这根火腿肠好容易在口腔里消化掉,见闵玧其波澜不惊,只得把声音放小了问:“你妈生气了?” 闵玧其喝了一口蜂蜜水,说:“睡觉去了。”又欲站立去拿挂在门上衣钩的校服外套。忽然低低叫了一声,田柾国立刻上手搀扶,晓得是闵玧其一举一动又牵动伤口了,想起刚刚他从浴室挪动出来的模样,膝盖不得弯曲,活像只呆木偶。 他同闵玧其提议:“这段时间让我住在你家里。你妈不好帮忙你上卫生间吧?” 闵玧其说:“你要?”浑身夸张地抖了一番,脑袋狠狠地晃,一边晃一边咂嘴,“你抱得动我吗?”田柾国愣了愣,随即明白闵玧其的意思,婴儿把尿么,闵玧其说的是这个。他想了想画面,觉得荒唐又恶心,自己竟也起一胳膊鸡皮疙瘩:“你别瞎说。我说帮你穿衣服刷牙,你妈能帮你穿衣服脱裤子吗?” “你今天也没有帮我穿衣服脱裤子。”闵玧其呛他,拾起桌上那把自行车钥匙,又拉田柾国袖子:“扶我过去,穿外套。” 田柾国得了行动命令,他偏不用扶的,两条胳膊在闵玧其身上一环,一用力,闵玧其给他轻松架起。走到门边四五步路的距离闵玧其给他力道夹的喘不上气,等他把他放下,他扶着门大口地喘,田柾国早拿下外套,绕到他背后给他披。 “你多吃一点。”田柾国说,给闵玧其穿好外套,捏了捏他的胳膊,“你太瘦了。” 闵玧其不领情,只回答他:“你不要那么抱我。”田柾国没法子,只能把自己也穿戴整齐。 他二人春游前把书包留在教室里,倒是省了这一层功夫。因得这一点,他只得让闵玧其替了书包的位置,两人先走出家门,回身把房门轻轻关上,田柾国蹲下来,闵玧其靠上去,动作熟练,只不过胸前晃的不再是药袋子,是闵玧其那把钥匙。 田柾国背着闵玧其下楼梯,走出单元门,闵玧其同他指自行车棚,他又得像只苦力小牛,哼哧哼哧地把闵玧其背到车棚去。田柾国感到那点蛋奶全在这几层楼梯一段路之间彻底消化了,那根肉肠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小霞不大会做饭,他早起要自己煮一袋方便面,那是刚刚好的。现在看来,有钱人家的生活也没什么。追求个精致,实际用处不大,性价比不足。 闵玧其又把车钥匙递给田柾国,他开了锁,又依照昨天的样式,闵玧其坐到车后座,虚虚搂来。这一搂了不得,把田柾国腹中残食的气数全搂尽了,他刚刚靠到他后背上,就听见他的肚子传出一阵响天地的腹鸣。 田柾国有些尴尬,只得把车子快快骑起来。闵玧其在他身后偷笑,问他:“你没吃饱?”他更不好意思,喝了两杯鲜牛奶都不能作数,只好回答闵玧其:“……我吃得多。” “今晚买面包回去,留着明天做早饭吃。”闵玧其用手掌在田柾国的肚子上打转,一转,又狠狠叫出几声。他笑话的声音更更放肆,把田柾国笑的直不起背,弯着腰踩单车,不愿意再讨论这事。骑到校门口他才回过神来,回头去看闵玧其:“你同意我住在你家了?”闵玧其坐在车后座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又无奈地摇头,田柾国又问他是不是?闵玧其说是,我同意你住到我家了。他心情又大好,把车子锁到学校车棚,钥匙还给闵玧其,这时看到车钥匙上挂了只卡通吊坠。田柾国辨认出来,蘑菇头的樱桃小丸子,想不到闵玧其也要看儿童片,正要发笑,闵玧其却问他:“可爱吧?”田柾国点点头,说可爱可爱,你还看这个。闵玧其把吊坠捧在手心里摩挲,看了好一阵,道:“长得好像你。” 因着这句话,田柾国也把目光投去仔细看:“哪里像我?”闵玧其答他:“你么,圆头圆脑,豆豆眼睛。”田柾国登时笑不出来了,两手抬起来去摸自己的脑袋,摸的头发乱糟糟揉成一团,闵玧其把钥匙收在外套口袋里,把他两手拍开,指头一根根给他把发丝顺平了顺展了,随后用两只手掌碰他脸蛋。脸颊处立刻跑出肉来,圆嘟嘟堆在一起,闵玧其捏了两下,说道:“更像了,叫你柾国小丸子,好不好?” 田柾国摇头,把闵玧其的手掌摇开,皱皱眉毛:“娘到家了。” 闵玧其说:“请你吃夹心面包,识相就背我。”自觉地把两手张开,等待田柾国蹲下身去,又成为他的座驾。田柾国这回不要随他心意,把闵玧其的裤子卷起来,卷到膝盖上,露出两块伤疤,闵玧其正疑惑,他就趁着这空档把闵玧其打横抱起。闵玧其这才有些慌张,让他不要在学校这么亲密,田柾国回答他:“你腿摔破了又是好学生,没有人会为难你。” 他这才明白,卷起裤子,田柾国这是在算计他。 一路上难免引人关注,田柾国在班门口逮住小弟,使唤他们去给自己买块面包来,回头来找闵玧其要工钱。闵玧其给他安顿到座位上,班里同学迅速围来欣赏。伤疤长在别人身上才值得好奇,闵玧其摔的不轻,田柾国又站在一边,旁的人不好拿闵玧其开玩笑,只说些真惨啊好可怜的,这一会儿功夫,小弟已经风风火火地从小卖部跑回来了。 那多识相的,面包买了两块还捎罐包装奶,一式两份,全数交给田柾国。闵玧其这厢正要掏钱包,那小子连忙摆手,说不用了,他不要。闵玧其一挑眉,用大拇指指田柾国说他威胁你啊?赌气似的,掏了张钞票,直直拍到小弟手里。闵玧其说:“搞的像黑社会。”小弟说谢谢谢谢,拿了钞票,转脸溜回自己班去。田柾国遣散人群,闵玧其把面包牛奶推给他,叫田柾国一并解决了。田柾国又说:多吃一点,闵玧其抵死不从。他拿着两份闵玧其掏钱买单的早餐坐回最后一排,摸着包装袋,难免有种不恰当的幸福感。 至于他二人昨天从海边跑路的事情,班主任火气从走廊就能冲到教室,一进门瞧见好学生两条腿破的千疮百孔,心里迅速软和了。她连田柾国都没舍得骂过。她在讲台上充大将,放过了闵玧其,眼神又瞟到田柾国那处去。瞧见他像只小狼吞咽面包,眼神从人堆里冒个头来观察观察,她觉得可爱又可笑,一时间不晓得该不该生气。看了一会儿,想拿板擦拍讲桌,行到一半又停下来,想她这样一拍,前头学生难免吃灰,又拿着板擦用后背一角敲黑板:“吃慢点,噎不死!” 田柾国嘴里的动作停了一瞬,马上眉开眼笑地双手合十作揖。她这才转头,看看黑板的干净程度,昨天谁是值日生,她心里已经有个大概。抄一根粉笔这就开始写板书,等上课铃打了她才正式开讲。孩子们敬重她,就因着她想到不要学生吃她的粉笔灰,虽然有时占课,但想着这一点,孩子们心里也变得软和。 早上两节都是她的课。到午休前头,她又来通知下午自习课安排。她要占用来讲题目。孩子们哀嚎起来,她也哀嚎:叫什么叫,一起加班! 学校里没什么变化。到了放学,闵玧其叫田柾国回家里一趟,叫他同小霞说清楚,免得她担心。他临时起意,同田柾国说:“你骑我的车,我和你一起去。”田柾国竟面露难色。 他答他:“我没有把你是谁告诉她。” 闵玧其恍然大悟。 他的这个小霞,若不是真心疼爱田柾国,绝不会容忍田柾国同自己如此交往的。尽管他晓得田柾国同小霞一贯说他是“叛逆的好学生”,“同家里闹矛盾,要陪他住”,可哪里有人一住就住两年多。他从前见过小霞,因此才能比田柾国先知道小霞就是他爸的红杏,小霞也见过他,为了她养儿子的幸福,竟然从头到尾都没说破。 想到这里,他也觉得有些动容了。他问田柾国:“你妈爱不爱他啊?”田柾国想了想,说爱吧,挺对不起你的,但她好像不是为了钱。闵玧其长长地呼吸一口,说:“你妈早知道是我了。我们见过,在我家。” 田柾国听到,身子一僵,顿感一阵无力。 事到此处,他总算明白了。小霞和闵玧其,他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二人,用一样的心思瞒他同一件事。他真不晓得这件事有什么好做你瞒我瞒,说开了说破了,说到底就是那档子关系。就这样一件事,到现在才因为这样一个小意外给他知道,田柾国越想越不对劲,一股怒气涌上心头:“有意思吗?” 闵玧其看着他,道:“都是为了你好。” “什么为了我好?”田柾国大喊,这会儿还在教室里,看过来的眼神全给田柾国瞪回去,“这么屁大点事也是为了我好啊?” 闵玧其还坐在凳子上,抬头就撞见田柾国怒气冲冲的眼神。他马上感到他的一丝幼稚,但现在人多嘴杂,这事不能摆到台面上讲。他想用手掌摸摸田柾国胸口,给他顺顺气,叫他回家再说。没想到田柾国竟把他的手拍开,定要在这里理论个不休。 闵玧其把手收回来,道:“非要在这里讲吗?” “你现在怕了,你瞒着我的时候怎么不怕呢?” “本来就不是件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你都不舍得告诉我?” “你能不能别……” “你真他妈够行。” 说完他把书包一甩,自行离了教室。闵玧其现在是要撒火都没处泼了。 他那两条腿伸在桌子下,不能屈不能伸。等班里同学全数离开,他又等了好一会儿,知道田柾国这回是真的生气了,这才撑着身子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楼梯移动。好容易下了楼,闵玧其心里正盘算怎么把车子和自己一起运回去,一抬头,又笑起来。田柾国站在楼下等他。 他走过去背他,把他背到车棚里,同闵玧其说:“……对不起。但你别瞒我。” 他似乎是悟出一些错误的,接他的话,说:“我不瞒你。” 田柾国又载着闵玧其骑回家去。 到了家门口,田柾国把闵玧其放在门前,说他今晚要回家陪一陪小霞。小霞的新老公现在在蹲大狱,他昨晚就该回去了。闵玧其又把自行车钥匙给他,让他骑他的车回去,明天一早,田柾国要准时来接送。 田柾国接了钥匙,点点头,快快地下楼去。 他脚步实在好快,闵玧其马上从二楼楼梯间窗户看到田柾国离开的背影。脑袋圆圆的,他的小丸子。 又站了会儿,这才敲响房门。
世事难料,济州岛的这个小镇,因为一则新闻变得混乱非常。 大家都看到了,报道讲他们镇上有钱的企业家因为挪用公款而入狱,接连又爆出企业家前头还有出轨原配叫小三上位的事,中间夹了几个靓小姐,声音做了处理,脸上挡着马赛克,无一不在控诉企业家拿她们寻乐的事情。虽然没有爆出企业家同小三的正脸,但大家都清楚。镇上只有一个有钱的企业家,放眼济州岛也够得上一个名号,企业家有一个儿子,就在第三中学的高三毕业班。 田柾国没去上学。这是闵玧其到了学校亲眼看到的。 他迟到了,班主任跑到门房来领他上楼。她个子小小的,只有一米六左右,力气却很大,搀着闵玧其没有一分松懈。 她叫闵玧其先去课堂里。第一节不是她的课,她还要给另一个班代课,把闵玧其搀扶到班门口,低声交代几句,转头小碎步跑走了。闵玧其看她跑进另一扇门,再转过头来,班里的同学都在偷偷看他。 这一节是数学课。他站在门外向最后一排看,空空如也。田柾国不在座位上。他猜到他该是陪小霞索性旷课了。 他站在门口,拴着全班的心。数学老师想把这些心收回手里,闵玧其当然要帮他办事,沉住气,跨步走进。他的座位就在门边第一排,同桌四眼仔难得好眼力的早早起身给他让座。四周寂静,他连谢谢也没说,从同桌的镜片中看到那双眼睛,他想,今天倒是终于看到一点不同了,竟然是让这件事给他看到四眼仔年轻的好奇心的。他拿着根钢笔看着他,手里还抱着数学卷子,一滴墨水从笔尖滴下,没有声响,砸到他同四眼仔的鞋尖之间。闵玧其似乎丢失掉低头看的力气,他发觉从班级门边走到座位上,就好像是昨天田柾国抱着他走到他家门边的距离,就这点距离,他又感到喘不过气。 最终还是一点点挪动进去了。 四眼仔在他身边坐下,保持一些距离。数学老师一声招呼,班级里恢复到普通的那个安静。 这节课难捱的紧。听不了什么,什么都没听,只听见粉笔嗒嗒嗒嗒,立刻想起昨晚电视新闻里靓小姐们的高跟鞋声。那样漂亮的女人们,事后说出来好些很毒话。衬托的他妈妈的美丽一文不值,给一些男人的唇舌留下好些空间。他想到他们讲什么,讲他妈妈人老珠黄青春不再,因此拴不住男人的心,可男人嘛,男人就是这样,只动身不动心。那些靓小姐们,那些靓小姐——欸,都是风流债。不风流,不男人。后来又会有一些女人们,将自己全情地投入到他妈妈的身份当中,用一个如果开头:如果我是原配,我一定,一定,又一定。心里头算计着自己的美貌,看来我还是可以的,看来我还有价值。想象她的男人怎样紧紧拴在她身上,最后再想:如果是我,有这些钱财,男人搞几个破鞋,谁在乎。 闵玧其满脑子这些,回过神来,早下了课,班主任又在门口招手。 她叫他同她走,闵玧其要从座位里出来,四眼仔下课不活动,他还得给他让座。现在他的眼里多了一点埋怨,闵玧其打扰到他了,就这一个起身的动作。他连这一个动作都舍不得。他又慢慢挪啊挪,挪到外头,四眼仔立刻坐下,专注去解他的数学题。闵玧其走得慢,临出门前扫过他的卷面,他的大题完全错了。 出了门,班主任什么话也不说,只把闵玧其领着。闵玧其跟在她身后,走了一段发现她要带他去办公室。他大概想到她要说什么了,办公室没关门,里面没人,她把他迎进去,桌边早早准备好一张板凳。 他要坐下的时候她扶了一把,又去关门,拿纸杯接一杯热水,两手递给闵玧其。闵玧其接过来,目送她坐回自己的办公位。她正在写教案,闵玧其只看了一下,就听见她对他说:“老师都知道了。老师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他觉得她有些田柾国一般的幼稚。 实则是没法感受到他何其痛苦,他妈妈的前夫被曝光什么倒无所谓,只是这件新闻牵扯到她又牵扯到小霞,这关乎两个人的幸福。 很奇怪的是,他对小霞竟没有一丝恨意,昨晚看新闻,他对靓小姐打心眼里瞧不起。他爸的错板上钉钉,小姐们也不是省油的灯,明晓得他有家室有妻儿,为了钞票把身子向他身上贴。还有一次,他爸带一个漂亮小姐回家,正巧碰上闵玧其也在,那小姐趁他爸洗澡的空档冲他使狐狸媚子,吊带拉好低,半个胸露在外面。闵玧其把她推到一边去,同她说他喜欢男人,那小姐马上变脸。他也不给她好脸看,房门一甩离了家门,听到那小姐在门里泼妇似的骂娘。 办公室里有架小电视机,老师们自费买的,这会儿还开着。班主任又同闵玧其说了些掏心窝的话,他嗯嗯地应和,他的确很痛苦,但没办法如此接受她的帮助。他要自尊又要脸面,接下这些,一来是承认他的懦弱,承认他肩不能扛;二来是承认他妈妈是个不幸的老女人。不要这样。不要怜悯。如果真帮他的忙,就把他当做常人看待。 车轱辘话说了一阵,小电视里又开始滚动新闻。她和他齐齐看去,又是靓小姐,还是他爸那件事。他不要看了,转过脸来,随即听见那声音说:他儿子……他儿子有怪病! 他心下一惊,马上联想到那一晚的靓小姐。班主任眼疾手快,两手捂住他的耳朵,一边说不要怕,不要怕。但他心里明白。那声音就住在脑袋里。她很快又把他放开了。 “你看,闵玧其,看。”她推搡他叫他转头看电视。他现在已经没了抵抗的力气,就转头看去,听见电视机里响起一句国骂,操你大爷的,又看见一个身影从框外飞进框内,揪着靓小姐衣领骂。巴掌都举到半空了,这人这时才想起他正在电视直播里,那条手臂一挥,靓小姐的背砸上镜头,紧接着是一片雪花。 这么短短一瞬,闵玧其还是认出来了。 电流声还在耳后窜动,班主任摸了摸他的头,说:“没有病。我们玧其,一直就是很好的孩子。” 闵玧其没有抬头,感到一滴眼泪落下来。 是,他是喜欢男人。再准确点说,他喜欢田柾国。他和他上床,他就是喜欢他,改不了,就是病,这辈子也治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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