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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riter's picture佩怜

怨女 06

06 玉堂春



从辰氏茶行回到家,因淋了夜雨穿衣又单薄,小橘生了重感冒。不敢坦白自己究竟为何原因而病,前头扯下的谎话成了真,反倒坐实了病秧子的身份。


父亲没来看过她,听家中的大夫说她病得厉害,站在宅院大门前就能听见咳嗽声,大家便都知道院子里出了个身体羸弱的病人。那几日无人登门拜访,原本定下在家中同坎贝尔商事老板商谈生意的事情也改到私人的茶楼进行。叫尊客一进门就听见发着高热的病人向大门咳嗽,不时伴有呕吐声,只会让人家觉得自己对待家人刻薄,没什么情分 ,自然生意上就会少些仁义和信赖,能够谈拢的事情怕就付之东流。父亲是绝不会叫自己的生意遭罪的。


  为了摆平门外街坊的口舌,父亲竟连叫小橘换房住这事也做得。打算叫她搬去宅院深处同下人一起住,但夜莺极力要求叫小橘住到她的房中,那时小橘已经烧昏了头,脑子不够灵光,不晓得夜莺去为她求情,只知道自己浑浑噩噩地昏睡了四五天,梦也好似一团浆糊,几段零零散散的画面拧成了一股麻绳,再睁开眼时已经睡在夜莺的房中。头顶上的天花板都离自己近了些,翻身的时候觉得头昏脑涨,脖子也酸痛得很,想下床去,一只脚探出了被子却没踩到地板,是床太高了,比她屋子里那张窄小硌人的木板床好上太多。


  病痛仍未从身体中离去,光是熟悉环境就叫她费了好一阵功夫。


她从未进入过太太们的房间中,一直在靠门的偏房住着。家中许多地方她都没去过,躺回到床上,看见富丽堂皇的天花板和水晶吊灯,散发出彩虹样的成色,伸出手来,觉得头顶纹样复杂的砖块也触手可及。


  “醒了?”夜莺从房门走进,端着一只墨画瓷碗,只走了两步,小橘就闻到一股浓烈的中药的味道。夜莺的步子走的很轻,鞋跟踩在地面几乎无声,走很标准的正步,到床边来,要喂小橘喝药。小橘不习惯叫人伺候,挣扎着坐起身,执意要自己喝。夜莺便顺遂小橘的心意,把药碗递给小橘。瓷碗手心中无法体会到汤药的温度,但嘴唇和鼻尖感受到药是温热的,不至于太烫,也没有变凉。


  小橘面不改色地一口气喝下去,把碗放在床头。夜莺掏出了自己的手帕为小橘擦净嘴角, 问小橘: “想吃蜜饯么?”小橘摇头,太甜了,她不喜欢。


  二十几味药材熬出来的药汤也不觉得苦,宅院里没有第二个孩子能够这样乖巧的喝药。下人都知道少爷和小姐们喝过药后要立刻递上提前准备好的蜜饯或糖球来,否则少爷小姐们绝不喝下肚。小橘很少有生病时能够吃药的经历,虽说苦了些,可是喜爱这种苦味。咂咂嘴回味起味道来,舌苔上竟然多出一些甜味,小橘想,大约是苦尽甘来的意思。


短暂地搬进夜莺房中居住,也睡得上这样柔软的大床铺,不知道到底算不算得她的甘。睡眠足够了,脑袋也清楚了些,于是回想到夜奔的那一晚,竟然只顾着伤心和痛苦而没太多留意街道的景色,唯独记得黄包车前进时车夫的后脑勺,脖子上搭一条汗巾,还有他因那一块大洋对她谄媚地鞠躬,深深的鞠躬,身体几乎对折。从没见过身体这样柔软的男人。因从上车前她和他的身份已注定是尊卑有别的,所以即便她是女人他是男人,他照样要谦卑地对待她,因他是黄包车夫,她是世家的五小姐。头一次有人真做了小橘的下人。


  细想着,路上的街灯和家中的也大有不同,女人不都是穿着旗袍的,也有穿马甲小洋裙,头戴小礼帽的女人。大家涂着口脂,光脚走在路上的时候,路过她的那两个女人嘴巴的颜色艳得滴血,她的嘴唇毫无生气,因长期缺乏营养甚至有些干裂。和她接吻总不会好受,可是大太太兰利为了在辰砂面前羞辱她竟然也舍得这样做。她知自己力量单薄身份又低微,在家中同下人别无二致,可真走出门去,却有更多的黄包车夫或茶行管事为她做了仆人。她来了,走出大门去,还要走得更多,所以远不够。心中忽然热腾腾的。似乎喝下去的汤药起了作用,感到脸颊和手脚都有了体温。


  瞧见小橘恢复了些精神,夜莺把碗从床头柜收走,手帕留给小橘。一看碗底,药渣也吃掉了。


  “真不苦?”夜莺说,略有些惊讶。小橘没有表示,显得夜莺的问话是明知故问。夜莺于是叫来了房中的丫头,把碗递给她,叫她十点左右备好今晚的药。丫头应了,弓着身退出门去。回头看小橘茫然,把放在梳妆台的金杆钢笔和牛皮本拿给小橘,小橘很快写:十点吃药晚了些。


  “是晚了些。”夜莺应她, “见你气色好,打算带你去戏园子散心。”


  小橘从没听戏吃瓜子的乐趣和机会。夜莺对她好,小橘便让她对她好,虽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可是猜不出夜莺的目的,而自己也没什么可再折损的了,就这样叫她对自己好,也算不得什么坏事。


到底同辰砂总也是萍水相逢擦身而过,缘分二字虽然玄妙,可也有太多的靠不住。偶有一次撞了大运便头昏眼花幸福得茫茫然,于是变得不知所以,一瞬间忘却自己的处境,认定了这是终于修来的福分,殊不知一物还一物,若是轻易信了苦尽甘来的话,世上怎还会有苦命的人呢?


想着这些,心情失落的厉害。低着头不说什么话,看见自己两只手,十根手指像十根死去的树枝,缺少十八岁的孩子该有的丰腴。


夜莺的手伸进视线中,捏着块杏干递到小橘嘴前,她一后退,夜莺又跟进些。她无奈地张开嘴把杏干吃下。

  

  “去年新建的别园,今年年初添了一支从北方南迁来的戏班。你看过戏么?”夜莺用那只喂了小橘的手拿杏干自己吃,咬了一半,酸的皱起眉毛。


  小橘摇头,她不懂得这些。夜莺说: “下午北方的班子演锁麟囊,不难懂,便领你去看。”


  讲什么的? 小橘写。


  夜莺只说: “你要自己看。”没有告诉小橘的意思。小橘辩解自己未必能听得懂戏词,而且她带她出去,父亲能同意么?


  你同意么?夜莺问,小橘被夜莺问的无从回答,笔尖顿着写不出字,夜莺将她纸笔一收,拉着她的手要把她从床上带起。她险些被拉得跌倒,才知道夜莺的力气这样大。


  到底是部队的出身,她把夜莺想象成弱不禁风的女人,立刻思索着自己的过错。夜莺拉她,她站起来,丝绒被从身上落下,发现睡衣也是崭新的。


  夜莺叫她去换衣服,引她进入了衣帽间。一开灯,小橘才知这才是太太们的生活。夜莺叫她自己选,关了门,站在门外等待小橘。两刻钟之后小橘穿了条月白色宽袖旗袍从衣帽间现身,黑色刺绣稀疏地散在领口和袖口,旗袍并不贴身,偏向丝绸的质地,穿在身上更叫人自在舒适。小橘自己的衣服只那么几件,都是贴身的款式,叫她呼吸也难。夜莺问她架子上还有洋装,怎不选那条,小橘写到,太多抽带和花边,她不会穿。


  夜莺少见的嗤笑了一下,没说什么,为小橘搭配了一对小巧的珍珠耳坠,又为她梳了时下流行的公主头,瞧着时间将近了,两个人才从家中急赶出门。


  门前早停着黄包车,小橘一看,还是前一向那个车夫。她对他微微颔首,车夫愣了一愣,显得快活许多。


  别园就落在家附近,两班轮番儿出台,均唱程派。两个班主都姓刘,便称本地的为大刘班主,北方来的称为小刘班主。大约又一刻钟左右就到了别园前,硕大的仿古建筑,门头上挂着别园,两侧边各挂了牌匾。右边是说当年情未必由此,左边是看今日或许有之,板正地衬在入口。


  夜莺领小橘进了门内,同伙计要了二楼正对着戏台的位置,叫两壶大红袍三碟点心,几盘瓜子花生,每人各一份切好了送来的水果,差了四个人来服务两个人。


夜莺坐在了左边,小橘看着那椅子,凳面实在太大,觉得像太师椅,不晓得如何坐。夜莺便叫她怎样舒服怎样来,但不要失去了礼仪。小橘摸索了好一会儿,终于准备坐下的时候,身侧的伙计帮她将凳子向前推了一把,叫她稳当地落座。


  糕点上来,夜莺推给小橘吃。说是点心配着茶吃,所以叫做茶点,才不会觉得太甜。小橘先吃一口绿豆糕,再嘬一口茶水,名贵的茶叶喝起来果真不同,的确不觉得点心腻人了。从前吃得到的点心都是彭妈子偷着送给她的,送来便狼吞虎咽地吃完,过后觉得又腻又噎,灌许多水解腻喝了个水饱,一整天只觉得胃胀难受。夜莺真教她许多。小橘侧着脑袋偷偷看夜莺,忘记了是谁说的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便觉得该是同夜莺一样的板式。


  外头天稍暗一些时,戏台子开场了。今日上台的是小刘班主,唱薛湘灵,他徒弟唱梅香,大刘班主唱赵守贞。唱到薛湘灵与赵守贞相遇,梅香询问来者何人时小橘用手指碰夜莺,想写字,可没有纸笔。夜莺摊开手掌来让小橘在手心写字。


她虽疑惑夜莺是否真能读出她所写字眼,但还是照做了,写了段话,问夜莺台上怎么是男人在扮女人。夜莺轻笑着不说话,拍拍她的后背,示意要她用心看。她便不再问,竟也听进去了,茶很快喝完,糕点也吃了好几块。再拿起茶杯时又是一杯新的热茶,壶中总是满的。


  戏到了中间,看见有人才向二楼走来。除她们之外再没别人,她便留意一眼来者,发现对方怎的也在看她。以为是自己意会错了,于是移开了目光打算认真听戏,本以为是迟到了的票友急忙上楼找位置坐,可没想到几人真冲着她和夜莺来。


  来的人她不认识,有些警惕地又碰夜莺。夜莺却表现出一副处变不惊的态度,并不为来人所动。等对方走近了她才辨认出是个女人,身后跟着一名扎着头发的男人,还有一个小个儿的女孩儿。


她认为她们该有所行动,因感到来者不善,浑身气质像是土匪一类的人物,总觉得心不安。刚打算动作时,对方已经把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头,强将她按回了座位。


  “别怕。”女人开口了,声音压得很低,慢慢向她耳边凑近, “狄家五小姐么?我没找错人吧?”


  小橘不敢轻易动作,用余光瞄夜莺,可夜莺似乎并不打算解救她。于是她只能自己来救自己,僵硬地点头,又去瞄身旁的伙计,发现他们早已识趣地散到楼下去。


  她想不到有任何事能够叫她被威胁,她知道自己是没那个价值的。心中揣测着女人的目的,听女人说: “忘记了自我介绍,我叫卓娅。”


  卓娅。她在心中默念。记忆中从没和这个姓氏的人打过交道。可又隐约有一丝印象,好像听跑商队的二哥说起过。卓娅。卓娅。


  仍然想不起来。小橘略微回头,看见卓娅一双狼一样的眼睛正盯着她,立刻想到兰利,但又和兰利不同。她比兰利的眼神更直白更锋利,兰利总是把这些都包裹起来,只露出一个尖。


  “知道你不会说话,所以不做那么强人所难的事。只听我说就好,不要让你的姨太太打断我。” 卓娅瞥向夜莺,夜莺仍然盯着戏台子看。她接着说: “认识辰氏茶行的千金么?”


  小橘一怔,随后点头。


  “她在商路上犯了事,需要赎金。”卓娅把这事说的很轻松,笑眯眯的,语气快活, “因我知道她那样的人,盘问到死也没什么结果,于是问了几个随从。他们都说狄家五小姐同她走得很近。想来你是大家族的五小姐,赎金比她短命的爹给的更多。”


  小个子的女孩儿在卓娅身后喊: “能不能给都要给!”卓娅叫她:赫萝,提醒她戏楼里不要大声喧哗。转而继续来逼问小橘。


  小橘却想,她和辰砂只那么一段时间的相见,除了兰利和夜莺,本不该有更多的人知道。她虽不能保证家里没有任何一个下人看见她们说过话,可是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真当做小道消息去卖钱也值得么?她真值得么?想了这些之后才去想卓娅的身份,大概真是山匪之类的人,可辰砂又是犯了什么事才被他们抓住的?


她知道一些商路的规矩,要过关就得给山匪足够的银元,他们管这个叫过关钱。辰砂也算出身商贾之家,不该不懂得这些。除此之外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并不轻易扣押谁,太小家子气也太过冒险。她这种闺阁女儿都懂的事情卓娅不该不明白,可她还是以这么个理由来接近她打算叫她上钩,究竟埋了一个怎样的陷阱等着她呢?


  她猜测,辰砂被绑票而从随从口中逼问出她二人有过接触,假使家中真有人做了奸细,便是因为传递情报时出了误差,才把这种接触传成了交好。可是,既然知道辰砂是辰氏茶行的人,干脆找到那里要赎金便好,所谓给的更多也不过是假设。辰老板倘若真知道自己的女儿被山匪扣押,想必一定倾尽全力也救出辰砂。她很快得出这就是个笑话,用来调侃或谁给她设下的圈套,暂时想不通为什么刁难她,但这个想法叫她拥有了一些底气。忽然站起身来拍掉了卓娅的手,努力地做着口型:你骗我。


  卓娅的脸上略过一丝惊奇,很快变成一种奇怪的赞赏的态度, 她说: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看向夜莺。


  小橘便知道夜莺对她的好根本就有代价。她感到从胃囊中猛然窜起一把烈火,烧的她五脏六腑都要变了形,只觉得谁都可恶,看谁都似豺狼。


  她拿起牛皮本愤怒地写了字,在卓娅来看,这画面实在有些滑稽。但滑稽归滑稽,小橘的怒火倒是真的,一转本子,上头写着,你和她是串通一气的么?


  卓娅看后大笑起来,随后说,不是,我是匪,怎么能够与她合作啊?


  那你就不该诓我。


  哈哈,这倒是……卓娅看向小橘,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她,又说,不过的确有人在跟我合作。辰小姐也的确在我手里,我是有计划,不过现在改变主意了。


  “我不要赎金,你得跟我回去。”卓娅说完,指了指小橘。没想到小橘一口答应下来,又恶狠狠地看夜莺。夜莺仍是一副安静的模样。


  小橘写,可以跟你走,可我要先做完我的事情。卓娅倒也算个爽快人,真信了她,便约定明日这个时间她将准时等在这里,若她不来,她便不能保证自己是否还留辰砂一命。


  或许你英雄救美能获得辰小姐的芳心呢?临走前卓娅对小橘说,可她并不是要做什么英雄。她只是还希冀一个能够得个友谊、得个清白的机会。她不希望这个机会溜走。她也不希望辰砂真是因她选择而死的。倘若真要有人一死也该是她。可是,谈起死字,眼下她忽然生出一些恐惧。从前她最不怕的就是这个。


  卓娅走后,小橘原本想甩下夜莺就这样离开,可是夜莺一看她,眼神朦胧得像块盖着纱的翡翠,她便觉得即使夜莺骗了自己也是身不由己。她还在为夜莺找说辞。


  戏最终没看完,台上的人咿呀地唱着,两个人从后门离开。坐在黄包车上气氛凝重非常,车夫不敢多言,一路上除了车轮声,两个人死寂般的沉默。


  到了家,夜莺同样支给车夫双倍的车钱。他又喜笑颜开地走了,两个人踏进大门回到了有水晶吊灯的房间,这时天色已晚。丫头端来汤药,夜莺接过,叫小橘喝下。她把碗推开,险些洒出来。等丫头走远了,夜莺将房门紧闭,药碗放到手边的茶几上,一转头,看见小橘两只怒不可遏的眼睛。


  本以为夜莺会向她解释,可是夜莺却说: “从前觉得这样生气过么?”


  她真去想。从前从未有过。


  夜莺才说: “我并不是要欺骗你。若解释我是有苦难说恐怕显得不够真诚,我只能够……”夜莺停了一阵才接着说: “抱歉,囡囡。”


  别叫我囡囡。小橘想,别叫我囡囡。我已不再是任何人的囡囡。


  可是夜莺仍然叫她:囡囡。囡囡。小橘的心被愤怒惹得一团乱。


坏事决堤一样地扑来,从夜莺出现开始,前所未有的坏事将她逐渐埋没。辰砂也好,兰利也好,甚至是卓娅——她不知怎么了自己的生命中究竟为何出现这样形形色色的女人,她们把她的人生玩弄于股掌,她原本打算这样了了一生罢了,可辰砂为什么出现呢,叫她对外面有了期盼,夜莺又为什么出现呢?辰砂对她的好是手段,夜莺对她的好也是手段,可真当她遇了难一个跑了一个干脆几番冷眼旁观,而她自己竟然还想着去救其中一个的命——她真为自己感到悲哀。她不要这般的人生。她要做些什么。她必须要做些什么。


  一下子想到,要对夜莺骗了她这件事索取代价。就像兰利从她身上索取的,她要从夜莺这儿拿来同样的东西。可想到的第一件却是,若她侵犯夜莺,算不算得一件最值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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