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不了情
她知道自己的少女的日子就要在今晚流走。她知道的——宴会声朦朦胧胧地从远处飘进房间,房间像一面大鼓,小橘听见自己的心跳被这声音敲打的砰砰作响。不由得贴近了辰砂,虽然头一回见面,相处不过一个时辰,可仍然觉得她亲切万分,有种令人无地自容的亲和。她原本打算将自己隐没在辰砂身后一些,可是比不过兰利的速度。穿着漆皮高跟鞋的兰利箭步上前,扯着小橘的胳膊将她拉到了对侧。三个人隔着张桌子成了对立面,小橘预感不妙,还想逃,但兰利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
她把她调了个儿,逼着小橘坐上这个房中唯一值钱的木质家具,那张小小的正方形的木头茶几,小橘在她身体的靠近下不得不坐上去。兰利的两只手把在小橘的两侧,小橘第一次俯视兰利。
她比她矮太多了,身高的差距每时每刻都在提醒她,眼前站着的不仅仅是一位姨太太,她同时是一名位高权重的军官,更可怕的是,她是一名做了正房的女军官。这个俯视叫小橘适时地吞了口唾沫。她瞬间感到嗓子发哑干涩,身后还有一双目光在紧紧盯着——辰砂的,这个可怜的局外人,看见一个十八岁的女人仓惶的后背,还有另一双刀刃似的豺狼的眼神。越过小橘的肩头盯着她,兰利快要把辰砂刺穿了。
这个目光没有延续太久,很快,它转了方向,幽幽地落到了小橘的身上。兰利首先向上盯,继而才缓缓抬头,接着,她向前探出身子,用一个侵略的亲吻彻底困住了小橘。
最先受苦的是嘴唇。兰利恶狠狠地啃咬着小橘的嘴唇,小橘原本紧闭的两唇很快因为吃痛而张开,兰利便趁虚而入,一条温热的舌头仿佛化成一个带了生命的活物,毫不留情地闯入了小橘的口中。她无法反抗,也来不及反抗,她从没接过吻,兰利在过往的每一次侵犯并不包含亲吻,所以她才觉得惊讶又恐慌。她没有这样的经验,更何况,身后还站着一个辰砂。她在这瞬间中为辰砂感到种种忧愁,一边承受着兰利的侵入一边替辰砂想,她一定比自己还要无措。她一定想要逃跑了,可是为了不叫自己难堪,为了留给她一个体面,她只能站在这里木讷地看完一切,随后再说那句“我什么也没看见”,在最后,她们仅发生了一天的友谊到这里就要死亡。她只觉得今日如同幻梦,在性中发生,也在性中结束,施加给她性的罪魁祸首是同一个,这个人,兰利,眼下也察觉到了她的不专心。
兰利最讨厌的就是不忠心、不专心的下属。为了给小橘一个惩罚,她结束了这个称不得接吻的动作,一只手来到小橘胸前的盘扣,慢条斯理地解开颈下的一颗。再来是第二颗,胸侧的第三颗,小橘终于不能装一个镇定自若:她的嗓子发出低低的呜呜声,两只手极力阻止着兰利的手,可这两条纤弱的手臂什么也做不了,它们阻止不了兰利执着的手指,反而为这个场景更添加了一种艳情的意味。
她被兰利橘子般地拨开,露出光裸的脊梁骨和圆润的肩头,一双贫瘠的乳房,兰利含住其中一只吮吸,她一下子挺起胸来,腰拉成一张满弓,两只肩头向脖子耸去,痛苦地闭起了眼睛。
在雾一般的黑暗中,小橘想起兰利曾经对她描述过的性的结合。那时她才九岁,还不够了解兰利的意思,只记得兰利告诉过她,性的事件一旦开始就无法抵抗。她现在觉得人们对于性的描写过去夸张,其实真是无法抵抗么,真要狠下心来就能推一把出去,做一个单纯的被害者,可是真到眼前了,她才发现竟然无法轻易脱身。她发现她不讨厌这些。她不讨厌性。她不讨厌做爱,甚至称得上喜欢,她已然无法脱离兰利为她带来的性快感,似乎兰利曾经进入过她无数次的手真在她的体内留下了什么,可是,女人是无法为女人留下基因的。
兰利还在服务她的乳房,手也动起来,钻进她的下身,很快找到地方。兰利只是放到那里,没有做任何触碰,可小橘仍然感到一只冰冷的手摸上了她,不自觉地向兰利凑。她感到一阵空前的绝望。
房间的灯总是昏暗的,可是她依旧觉得刺眼极了,不敢睁开,全身的肉都瘫痪下来,小橘放弃了任何抵抗。在这场荒诞的性事中,受害人却非她小橘一个。就算不看小橘也清楚体会到辰砂也在颤抖着,她体会到辰砂的眼神滚烫、灼热,把她烧成了一具毫无廉耻的尸体。她全身都叫她看穿了。而为她带来欲望的人却不是辰砂,她只是一个无辜的旁观者,她俩什么也算不得,即便是算得了什么,眼下却也什么都不再作数。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发生就被兰利扼在了这个小小的房间内,虽不在高原,可空气却越吸越薄。辰砂头昏脑涨,两脚发软,被侵犯的不是她,却觉得哪里都痛着。似乎小橘承受的性也在她身上演了一遍,兰利浑身散发出捕猎的气质,似乎在她背后真凝出一只野兽来,先吃了小橘,马上就要撕杀了她。
一头疯狂的、冷血的兽。辰砂攥着拳头,指甲陷进掌心的肉里,使出了全身力气却不是为了挥拳,而是踉跄着跑出了小橘的房门。
兰利笑了笑,俯下身去,缠绵地舔舐着小橘的下身。小橘什么也感觉不出,下身还是湿了,泛出一滩光亮的水花。可耻的性快感盘旋而上,兰利把嘴换成了手,小橘听话地敞开双腿,随后迎来一阵失控的震颤,这才想到此处还有另一个人——夜莺熟视无睹,静静地站在一处观察小橘的性体验。看兰利轻车熟路地料理了小橘,仿佛观看一次寻常的解剖,而她是最老道的手术师,对此毫无讶异。很快小橘便无心再想其他,她迎来了今天的第二次性高潮。颤抖中,流下两滴透彻的眼泪。
睁开眼,小橘,你还在做些什么白日梦?兰利说着伸出一只手卡住小橘的脖子,手指收紧,立刻感到颈动脉的跳动。她用了些力气去感受小橘的脉搏,这时候才发现小橘的哭泣,这更叫她觉得新鲜万分。她想她百般侮辱她,这个可怜的羸弱的继女都没能流下什么眼泪,但今天却为了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年轻女人而哭,她想,还是她兰利在她心中的地位太低太小。她没把她放在眼里。她只把她当了一场灾害去过,她从没把她放在心上。
折磨也不痛么,侵犯也不痛么,从你十三岁起开始的强奸之罪,对你来说也仅仅是一场过眼云烟么?你真是......兰利轻蔑地笑了一声,随后甩开小橘,小橘缩在桌上剧烈地咳嗽。
夜莺,接替我。兰利从那位置走出,冷冷地对夜莺下达命令,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之后离开了小橘的房间。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两个真正只见了一面,话都没说过的陌生的女人。
房间内只剩下啜泣声,不规律地在墙壁之间来回弹动。小橘缩成一团,缩回到尚在母亲胎中的模样,手抵着膝盖头埋在手臂,下身还潮湿,脸蛋浸满泪,竟也就这样随便地代替了羊水。小小的乳房跟着哭泣抖动,乳头上还残留着兰利的唾液和吻痕,初夜也好,初吻也好,她把什么都叫她拿走了。这个女人蛮横地毁掉了她的生活,在她希望飞出这扇窗时,对方只用了一张嘴和一根手指就把她重新栓回这间四方的世界,还不如干脆叫母亲做出个胎死腹中罢了,就胎死腹中便罢了!哭的太阳穴发来钻心的痛,真念起在母亲胎中的时日,一切痛苦都由母亲来承担,她什么也不用担心,只隔着层膜触摸外面的世界,觉得一切都美好,一切都充满期盼,可是,现在哪里才会好呢?
痛苦像是一株植物,被她的人生浇灌的枝繁叶茂,紧紧把她缠在这张茶几上。她不晓得哭了多久,只感到自己没有眼泪了,哭不出的时候再去回忆兰利说的话,她叫那位新过门的十姨太代替她,把这个漫长的夜晚延续下去。她便不再哭,疲惫地等待一个审判降临。
后来躺的倦了又困,哭过的眼睛肿的像两颗开裂的蚕豆,她把头埋起来,不愿意面对光明的灯。可是最终没等来这个审判,身上被盖了一件薄薄的褥单,脑袋枕上了柔软的底,一侧脸蛋贴着它,枕了一会儿才晓得是人的皮肉。结实又有弹性,她猜测该是大腿的肉,想去看看是否真如此,但眼睛被一双手轻轻地盖住,有人说了话,声音从她的头顶下沉:不用睁眼,睡着就会过去。
她真觉得已经疲惫不堪,把身体又蜷缩得圆了些,眼睛在这双带着清淡香味的手心中得到了庇护,再觉得睁不开了,渐渐睡去,梦中喃喃地喊了声姆妈。
嗳。囡囡。这样回答她。夜间恍惚地醒来,没急着睁眼,感到有人拍她的后背,口中唱着小曲,轻轻地在一侧晃动。她装作是梦话又喊了声姆妈, “嗳,囡囡。”又得到了这样的回答。她心中一下泛出一团说不清的酸来,哽在喉咙里发不出,于是伸手过去抱住了这具躯体,脸颊碰到两团柔软的肉团,她猜那是乳房,可是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只觉得温暖和彻骨的难过,想起母亲来。
其实她不想念她,也从未恨过她一刻,她甚至对她的记忆也浅淡的可怜,可她的确缺一个真正的姆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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