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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riter's picture佩怜

在赤色的宇宙中 09

09 爱情是一个光明的字


芙劳·波和小林隼人的婚礼做得相当成功。当芙劳·波穿着婚纱从一侧走出时,小林隼人少见地流了泪。这是幸福的眼泪,芙劳·波用戴着婚纱手套的手替他将那眼泪擦去了,他们在话筒前说着悄悄话。细小的低语在话筒边游荡了一会儿,大约是芙劳·波在宽慰小林隼人,因所有人都看见在这个悄悄话之后小林隼人害羞地笑了,之后芙劳·波对着话筒喊道:谢谢大家能够参加我们的婚礼!

阿姆罗和夏亚就站在一整片的人群里,人真多啊,从前的朋友全都在这儿了,大家挤在不算宽敞的临时宴会厅里互相问候。米莱路过他们时向阿姆罗说:看起来你有新的情况了?

阿姆罗没有真正回答米莱什么,他笑着把她放走了。他的手背在身后和夏亚的手碰在一起,夏亚看向台上闪耀的芙劳和小林,忽然问阿姆罗:我们能不能就停在这儿?阿姆罗说你不想再完成什么肃清人类的计划了?夏亚没来得及回答,立刻有人来跟阿姆罗碰杯。

他于是从这个问题中被解救出来,想阿姆罗总是这么毫不留情地讽刺他,无论在哪里,他总有能让他体无完肤的能力。一开始他为此执拗地要和阿姆罗在这事儿上一较高下,后来发现阿姆罗根本不在乎是否能跟他吵出个高低,可他不得不承认大部分时间里阿姆罗都是对的,且近乎完美,他便习惯了,后来竟然有些热爱这种感觉。他有时候想他一定是疯了,有时又认为这就是他的优点,他最擅长的真情流露,也就是靠着这个他才能将阿姆罗从树上摘下。他甚至有点儿自恋的想阿姆罗一定是因为他这一点才会说“早就爱上了他”,他也想告诉阿姆罗,其实他的那个瞬间要比阿姆罗来的更早一些。在所有人都看向米莱·八州和小林隼人的时候,夏亚看向了阿姆罗蓬松的头顶。他再次看到阿姆罗的那个发旋,无论他十六岁还是二十九岁,那发旋跟随他十四年依然同阿姆罗一起来到夏亚身边,他便有一种幸福的沧桑感。

阿姆罗及时将夏亚从这种猜想中叫醒,才没让谁把他们的关系过早的看出来。婚礼后的舞会已经开始,大家将桌椅板凳推到一边去,随后同各自的舞伴一起踏入空旷的场地中。他们把这个小小的场所就看作是舞池。夏亚这时才想起问阿姆罗你会不会跳舞?说的是那种交际舞,那种需要两个人牵着双手面对面扮做两个芭蕾人偶和大家一起旋转碰撞脚后跟的交际舞,当然的,阿姆罗不会跳。倘若用久远的阶级制度来称呼阿姆罗的话,他只能算作最普通不过的平民。即使他后来做了联邦英雄,在大家心中他依旧摆脱不了平民的出身。所有人在介绍他时说的一定是“平民英雄”而不是“联邦英雄”,因为政府绝不会允许他们之间真的流入了什么平民的血脉。好在时代向前跨出一大步,现如今只有人民和军人,但夏亚依旧算作出身于上流家庭。因此他问起阿姆罗这个问题时多少显得他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尽管阿姆罗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但他还是忍不住讥讽了夏亚一句“王公贵族”以示鄙夷。

哪儿有什么王公贵族啊阿姆罗,你知道我的人生,那还不够惨的么?他一边说一边向阿姆罗伸出一只手,他说幸好他懂得一些,否则他们就要在这儿出糗了。他还说我会带你跳的,但阿姆罗你得多多注意脚下。

阿姆罗把手交给他,然后他们一起跳舞。事实上是阿姆罗只记住了最后一句话,叫他注意脚下,他便时不时踩上夏亚。他踩过之后装作抱歉地离开了夏亚的脚,是夏亚邀请他跳舞的,所以不能算成是阿姆罗的错误。

他们转着转着就转到了芙劳·波和小林隼人的身边。小林还在跟夏亚问好,而芙劳·波早就把什么都看清楚了。她小声地问阿姆罗,你们?于是阿姆罗突然不再想隐瞒他和夏亚的关系。他只回答了她一个字:嗯。芙劳·波便露出了一个安心又快乐的笑脸。

她的安心和快乐全是发自真心的,且真的很明显。她和阿姆罗称得上青梅竹马,他们飞上宇宙的时候不过十五六岁,那时懂什么?两个人也不过面面厮觑,心里想着的只有如何活下去。现在好了,谁也不用担心谁的未来了。芙劳·波选择了小林隼人,而阿姆罗·雷则不出意外地选择了夏亚·阿兹纳布尔。其实她早看出来了,在她向话筒大喊之后,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人群里的阿姆罗和夏亚。他们的同时出现看起来和先前的任何一次都不相同,而女人,女人们即使不是新人类也拥有一种特别的能力,她们管那叫女人的直觉,一说“我早就觉得”,这事儿就那么落了定。她们准的可怕,因此在夏亚和阿姆罗转向她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祝福的准备。

阿姆罗说祝你永远幸福芙劳,芙劳·波说你也是。两个人友善地拥抱了对方,然后他看向夏亚,夏亚便知道阿姆罗已经对芙劳·波和盘托出。因此他也不再装下去了,他把手轻轻放在阿姆罗的腰间,这便是一个只有女人才能第一时间查明的动作。芙劳·波忍不住地笑,说我知道了,我早知道了!小林隼人便问她的妻子知道了些什么,芙劳·波把他拉开,等到小林隼人抱着惊讶的目光再次看向夏亚和阿姆罗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离开了那里。

他们从舞池中退出去,阿姆罗想要寻找一间空房休息。而就在他迈出一步打算同夏亚暂时离开舞池的时候,整个船舱忽然发生了剧烈的震动。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四顾地寻找这震动的来源,直到一名负责值班的舰员扯着嗓子冲进大厅里向人们报告不明人士的登陆,人们才开始有所反应。但盲目逃窜的人很少,这时候军人的素质就被体现出来了:有几位目前正在服役的军人朋友们告诉小林隼人他们可以随时准备反击,他们有着丰富的人对人作战经验,且并不是驾驶机甲的那一派——他们看向阿姆罗和夏亚,心里揣测着这位新吉翁军大佐的交战实力。

小林隼人维护了他们,他说这艘舰艇上只会操作机甲的人还有许多,但他们都是真正的军人。他快速做出了判断,让大家暂时从大厅的小门中躲避到甲板的另一侧,一队队员负责为大家分发作战装备,另一部分则流下来抵御入侵。

但,实在有些晚了。破门而入几乎就是一刹那的事情,一刹那,那道金属大门就被一种威力极强的东西从外到里整个儿破开,然后敌人闯了进来。没人知道他们的目的和目标,跨过铁门他们开始进行无差别攻击,于是军人的素养消失了,人们开始真正慌乱地四处逃跑。整个大厅响起死亡的哀嚎,他们首先攻击的是那些在夏亚和阿姆罗的真正的历史中已经死去的人们,于是阿姆罗抽走了夏亚的手枪,站在大厅的中心试图进行反击。但当他真正抵在他们面前时才发现这批歹徒的面目模糊,他才看清他们的身形原来是一团飘散的气。阿姆罗无法抓住他们,他们奔跑着穿过了阿姆罗的身体,有一瞬间他是因为愣在那儿才没能做出任何反应。他想如果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东西,那么他呢,那么夏亚呢?他迷茫起来,在迷茫中下意识地看向了夏亚,他发现夏亚也正用迷茫的眼神看着他。

夏亚朝他走来了,他说这儿就快塌了,我们得逃走才行啊。可哪里是逃呢阿姆罗想,逃出了这个地方他就要去面对真实世界中的夏亚了,到那时他们还能像现在一样互相依偎吗,他想明白了无论是谁都得有个人依偎的,一开始他表现得毫不在乎,可真当分别的时刻到来他便开始舍不得。他不能逃。也没有任何一处可以逃跑。

夏亚看着阿姆罗把此刻的焦躁写在脸上,他说阿姆罗,我会记得你的,阿姆罗便想笑了。于是他露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脸。他说难道有一天你会忘记?夏亚说我会记得在这儿遇见的每一个你。至此,便是二十九岁的阿姆罗和三十三岁的夏亚少有的和平谈话。身边不断响起枪声和哭声,直到阿姆罗听见小林隼人哀嚎着芙劳·波的名字,他回过头去,一颗子弹正好穿过芙劳的胸口。

芙劳向后倒去,她双脚离地往后跳,像个跳芭蕾的舞蹈演员。芙劳·波的最后一幕便被定格在这儿,周围的声音消失了,阿姆罗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定在原地。他甚至看见好几颗飞出的子弹也停在了空中,小林隼人以一个滑稽的扑倒姿势定在芙劳·波的身边。

这个场景持续了一会儿,在阿姆罗和夏亚还未来得及做出更多反应时,他们脚下的甲板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后来不仅仅是甲板,墙壁和天花板乃至那扇落地窗外的夜景也在扭曲的旋转,旋转过后,他们首先来到了一片住宅区。阿姆罗一下认出这就是他十六岁时生长的地方,他指着那房子自顾自地说那就是我家,然后他看见年轻的芙劳·波跑进家门,紧接着是十六岁的阿姆罗·雷开着车带芙劳·波前往避难所。再然后,十六岁的阿姆罗·雷迫不得已驾驶RX-78高达进行了反击,随后同芙劳·波登上了白色基地。

两人对于那之后的故事不能够再清晰了,然后他们相遇了,一个是吉翁的少校一个是联邦政府的少年兵,过往的画面便一幕幕在两人眼前流转。土地一直在变化,有时是大海有时是甲板,也有卡拉巴的天空,那是阔别多年后两个人的第一次重逢。他想那时他就爱上阿姆罗了,阿姆罗也是在那时爱上他的,其实他们开始的时机差不多。

最后便是这旷世纪的最终一战。他们接着看下去:又一个阔别多年,一下都到了三十岁的关口。

人们说三十而立,但三十三岁的夏亚却觉得自己依旧在漂泊。在历史中的三十三岁他没能得到一个根基,也没能抓住使他落地生根的人,三十三岁的他想到阿姆罗,第一反应竟是若死在他手里那么一辈子也算有个光荣的了结。于是他逼迫着即将三十岁的阿姆罗将他的人生在三十三岁写上一个句号,尽管那句号不够圆润不够完满,但夏亚觉得,这足够了。三十三岁的他向地球投下那枚阿克西斯,二十九岁的阿姆罗便把它推走,他在陨石背面痛苦地向阿姆罗袒露一切。

在终结之时,他才发觉自己不敢再听到阿姆罗的声音。是他把他带进这个结局的,夏亚其实相当清楚,在那陨石背面他究竟寄托给这宇宙什么夏亚已经记不清了,那颗陨石的慧尾真长啊,碧蓝色的慧尾从地球旁划过,人们向上看的时候就对着他们许愿,他听到那些愿望便释然了。人类是一种总会有所背负的动物,无论是好是坏,人们一生都在寻找那颗需要被背负的石头。当他们背起石头向前走时留下的脚印就是历史,所以你无法改变这个背起、留痕然后放下的过程,那石头砸开或许是官僚主义或许是极端做派,但那石头里不也包含着奥古包含着你和阿姆罗吗,这就是人类诞生的初衷啊夏亚,现在你总算想明白了。你就看着那颗陨石向前飞走吧,然后你们回到了最初的白色房间里,你们站在一起,你说你总算明白了,他看着你,什么也没说,只是学着你用拇指和食指套成的环圈住你的手指,你问他这时什么?他说是戒指夏亚,是戒指。他甚至学着你的语气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然后你听见机械命令在你头顶响起。

它说一切都结束了,那道门又开了,你和他一齐看向门外,发现那是一整片的草地,一架纯白色的高达,阳光从天空打下来,整个世界成了一块儿浑圆的光的宝石,然后你们迈了出去,走向那片铺满太阳的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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